值得一提的是法国灯光设计师乔治·拉沃达。一个老外可以把华族传统戏的意境吃透,再用现代的灯光效果展现出来,干净、低调且精准到位。此剧的成功,灯光设计师应记上一功。舞美设计则大胆尝试现代手法,舞台中央除了放置一张古式长凳来取代传统的一桌二椅之外,无任何布景,整个舞台空灵简约,能更好表现梨园戏的纯粹、古老、严谨、细腻。整晚的戏,舞台上只有三位演员,他们围绕这张凳子物随景换,将之发挥得淋漓尽致,符合传统戏曲以少胜多的美学原则,演员如无过硬的表演功力是绝对做不到的,堪称精品中的精品。
林苍晓、张纯吉两位老师的表演亦见功力,各有春秋。我个人蛮喜欢林苍晓塑造的王有道这个人物形象,他在《休妻》一折中有精彩表演——他初见妻子所题御碑亭避雨的残诗时,竟兴致盎然的要添上最后一句,是呆还是可爱?待悟出诗中隐情又浮想联翩,是吃醋还是开窍?欲休妻又不让妻子自请出门,是绝情还是后悔?当妻子把他强拉至书桌前,用力托起他的手,强行在休书上按下大拇指纹后愤然离家出走,我们和他一起看着空荡荡的寂寥舞台,恨又从何而起?这一连串的表演动作简直精妙传神,让观众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如何意淫自己妻子出轨他人,教人又可气又可笑。
导演兼主演的曾静萍塑造的女主人翁孟月华,有血有肉,栩栩如生,把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刻画得入木三分,细腻而富有层次感。每个眼神、表情与身段动作恰如其分,不温不火,演技达炉火纯青的境界,可称得上梨园泰斗。梨园戏的科步表演非常丰富,它在舞台上的运动轨迹均在节奏中,无动不美,无韵不雅。它的节奏,它的冲突,它的气息,哪怕是停顿的那几秒,我深信也都是精心计算筹划过的。我看到的不是戏,我看到的是生活,真实的生活。这就是梨园戏令人疯狂着迷的魅力所在!
我国资深梨园戏作曲家吴启仁受邀为《御碑亭》作曲,他以梨园戏的曲牌体为创作主导,以“雨”的音乐主题贯穿整出戏。雨,在戏中最为关键,没有雨便没有三人的感情纠葛。他为孟月华设置了一个音乐主题:一个于柔美优雅气质中,蕴含刚强个性的妇女音乐形象。在剧情的展开过程中,两个音乐主题时常交叉碰撞。而乐队也根据剧情的强弱快慢变化,以各种不同音色的对比予以配合烘托,准确地塑造该戏人物的音乐形象。
灯光设计师应记上一功
《御碑亭》出自《今古奇观》,该剧讲述一段爱情悲剧,全剧仅设孟月华、王有道、柳生春三个角色,这不仅在梨园戏中,即使在其他剧种中亦是罕见,这对编剧来说具有高难度的挑战。剧本文辞典雅,节奏明快,虽言古事,实醒今人。让人出乎意料的是编剧张婧婧不是泉州籍贯人士,而是来自南京的姑娘,因为看了一出梨园戏之后,而义无反顾地“嫁”给了梨园戏,其勇气与胆量令人敬佩。
久仰梨园戏大师曾静萍的大名,数次京城求学、公干与之擦肩而过,未能晤面。此次在国家图书馆戏剧中心剧场上演新编梨园戏《御碑亭》,终于在狮城亲睹曾大师舞台风采。
结尾现代曲《再回首》是个亮点,但无论如何“回首”,覆水总是难收。思想启蒙后,总不缺乏从戏剧婚姻中出走的女性,继《玩偶之家》的拉娜和《蝴蝶梦》的田秀后,孟月华也走入这个行列。有人评价这些人物时说,这些离开了婚姻和家庭的女性没有出路,还是回归的好。其实,觉醒的女性,重新找回自己的个体存在价值,又如何还会愿意回归到束缚中去?
一口气看了两晚梨园戏,我兴奋得着实没合上双眼,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御碑亭》和《陈仲子》的影子,心情久久未能平复。这是我首次现场观看来自福建省梨园戏实验剧团的演出,果然名不虚传。由著名梨园戏表演艺术家,国家二度戏剧梅花奖得主曾静萍亲自操刀执导、领衔主演的新编梨园戏《御碑亭》,与阔别狮城二十七载的观众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