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大河尽头的那天,所有自然与超自然的力量皆为了此刻而存在,谢旺霖以最澄净的方式纪念一路的际遇(将一叶菩提顺流而下),随着淙淙流水漂流的不是菩提,而是身如沫的渺小。关于上游的书写并不如下游与中游精彩,缺少了绵密的叙述与紧凑感,也许是越靠近目标,反而近乡情怯了吧!
二、河中游的悟
三、河上游的遇
1980年在台湾出生的谢旺霖,在24岁时得到云门舞集“流浪者计划”的资助,骑脚踏车到滇藏,将沿路经历写成第一部散文集《转山》,独特的语言天分与毫无保留的书写,出版后达到10万册的佳绩。10年后他再度出发,前往印度恒河,全长2510公尺以步行的方式走到海拔4205公尺的源头,途中经历寂寞、痛苦、情欲、冲突、矛盾等复杂的情绪。也许是成长带来的包袱,他不再随心所欲的书写,《走河》中的每一段经历都带着痛苦的疤痕和深度省思,伴随着沉重心灵的呼唤,在徒步之中从外界走向自我。
蒋勋曾想建议谢旺霖将这段在印度的经历当游记写,但他想到“游记”减少跟自己对话,更多一点向外的观察、记录、描述,与本书的初衷不符,于是作罢。这让我想起日本哲学思想家柄谷行人在谈及日本现代文学的起源时,说明因为人的思想意识的介入,才使得我们所看到的风景有了“再发生”的可能。恒河的美并非天生丽质,而是通过主体的积极观看,由此翻转了它的负面形象,使得作者获得表象背后的自我。
林怀民在《走河》的推荐序写下:“谢旺霖写出一本印度旅游局绝不推荐的书”。甫一进入恒河流域的谢旺霖,被一个身染痲疯病的女孩带入,她有着纯洁的心却染上不可救治的病症,亲历命运的残酷;卡莉女神庙的牲畜献祭让他经历一次险阻逃亡,感受到人性的贪婪;在拥挤的区间车中,一群无所不卖的小贩,车行之中经过英属印度殖民地,肥沃的土地令他想起过去100年间的苦力、仆役,顿时感受到时间的失落。他在下游见到人们在岸边便溺,同时还有沐浴、梳洗,捧着恒河水生饮的信徒,在印度有太多的匪夷所思,以致他将污浊的气味看作最寻常的味道。他在这里颠覆以往的价值观,细微的体察一只蟑螂与一群蚂蚁的搏斗,长脚蜘蛛与眼镜蛇在脚边穿梭的窘境,甚至是因自己的倔强而陷入无边的痛苦,种种体验都“为了看见,为了记忆。为了体会那些原本不懂的,也为了那些看不见的——或将把眼睛,重新打开。”
一、河下游的污
许多印度教徒相信,恒河是恒河女神的化身,圣地的河水能够洗去罪恶,所以他们千方百计地来到此地朝圣,感受圣灵的召唤,并且带回一瓶瓶的河水,让无法前来的亲友同样感受到祝福。瓦拉纳西河不分日夜的火葬,骨灰或飞在空中或撒入水里,岸边的圣牛和野狗争相啃食烧得不全的尸首,生命的重生得以一种最自然的方式延续,而根深蒂固的种姓制度,让印度教徒既安于此生的位置,也祈求来世能更上一阶级。谢旺霖在前往源头的旅程中,不断受到摆渡人的威胁,嘟嘟车的漫天喊价与挑衅,甚至是身心的疲累摧残,像极了苦行的僧侣,必须忍受常人认为最痛苦的事,才能悟道。然而,千百年来河边的景象从未更改,但朝圣者却年年不同,他们将希望寄托在沿着河岸行走的足迹上,等待着步步生莲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