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化中的不少方面,可以用强迫症来形容,我说强迫症并没有贬义,只是一个中性的概念。

可能是日本文化中有些方面过于强调自律,在性问题上日本反而挺开放,旅馆中有公开的色情交易,特别是在小一点的旅馆,一开电视就能看到五秒钟的色情视频,然后屏幕上会告诉你,到楼道内的投币机选择想看的内容并输入房间号,回屋就能在电视上看到色情节目,此外,房间内还有印有应召女郎的照片,可以合法叫来,酒吧也是如此,公开的三陪小姐广告到处都是,街上有很多“无料案内所”,意思是免费咨询中心,里面有各种小姐的照片任顾客挑选。

同行的美国同事如果没学过日文,连汉字和假名都分不清,经常问一些和汉字有关的基本问题,例如Tokyo(东京)、Shinkansen(新干线)是什么意思等等,他们有些人在日本最大的收获之一就是学会了用筷子,而我的问题是如何记住汉字的日文发音,但即便记不住,也不影响理解汉字的意思。

强迫症如果适可而止会有好处,它使人可以更加自律,但是如果过头了说不定会对人的心理产生不必要的压力,出现异常反应。

据说日本人如果能看报纸,一般都能认识3000个以上的汉字,虽然日本汉字的发音和中国不太一样,但中国人与日本人用笔交流应该相对容易,这与越南和韩国很不同。越南和韩国虽然到19世纪中叶一直使用汉字,但后来都用自己发明的拼音字母取代了汉字,尽管在他们的日常语言表达中仍然有大量的汉字,但是基本上没有人会写会看汉字,而日本人在日常生活中每天都要用到汉字,因此汉字的看和写的能力相对强,有些日本人的书法也是很不错的。

日本文化中的不少方面,可以用强迫症来形容,我说强迫症并没有贬义,只是一个中性的概念。强迫症首先反映在买东西付款,日本还没有中国那么方便的手机付款,信用卡也远不及美国普及,买东西要用现金,1美元差不多等于100日元,有1万日元、5000日元和1000日元的纸币,还有500元、100元、50元、10元、5元和1元的硬币,走到哪里都揣了一兜子的钱,买东西时,要把钱放在一个盘子里,找回来的钱也会放在盘子里,目的是避免双方在付款和找钱时发生皮肉接触,这固然对细菌传染有着防护作用,但无论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可能都会觉得,这是不是有点过于麻烦了?

日本右翼势力的抬头,恰逢中国的崛起和民族主义情绪的高涨,双方的冲突似乎不可避免,但如果两边都能意识到两国文化的互补性并在此基础上增进交流,说不定会对处理双边关系带来一些正能量。

当然也有一些与现代中文意思不同的汉字,如“案内”(信息),“无料”(免费),车站的站在日本用“駅”等等,但是对认识汉字的人来说,记住这些字的意思并不难。此外,日文中还有相当多的英文,例如:煲一壶蓝朵(boyfriend),傲人解救一所(orange juice)等等,中英文加起来,应该能涵盖日文中70-80%的词汇,当然,懂汉字并不能保证你的理解正确,例如“不吃”的“不”是用假名表示,“吃”是汉字,不懂日文,很有可能把“不吃”当成“吃”了。

日本文化中的强迫症

看到中文对日本文化的发展起到了如此巨大的推进作用,我作为一个中国人不免感到自豪。

出发之前拿到了日程,没想到第一天就是参观靖国神社,作为中国人,我本能地产生了一种抵触心理,去还是不去?去了有背与我作为中国人的良心,不去说不定会让同行的人觉得我不合群且小题大做。

中国人在日本的优越感

不光中国人不应该自负,更重要的是日本人也不应该自负,日本明治维新后学习西方并有了很大的发展,后来又看到当时中国的落后,于是就忘乎所以,虚荣心急速膨胀,导致了日本的对外侵略和试图征服自己文化祖先的野心,最后以失败告终,并且还拒绝道歉,深深伤害了中国人民的感情。

强迫症如果适可而止会有好处,它使人可以更加自律,但是如果过头了说不定会对人的心理产生不必要的压力,出现异常反应。

强迫症的另一个表现是不能乱扔垃圾,这当然是好事,我百分之百支持,日本这一点做得很好,公共场所和大街小巷很少看到有垃圾,让人觉得很舒服,但日本的问题是公共场所很少有垃圾桶,旅游在外买饮料吃东西难免会产生垃圾,又不敢乱扔,只好自己揣着,一天下来自己的口袋里和背包中有时会塞满了垃圾,虽然美化了环境,却让每个人变成了自己的垃圾桶,也成了强迫症的牺牲品。

出了化妆室后仔细一想,尽管在里面一惊一乍的好几次,但我没有触碰任何东西,这对防止细菌传染着实有效,但多少还是反映了日本人对人体排污管理的强迫症。

我们的领队是一个研究日本文学的美国教授,日文非常流利,但是识别汉字的能力还是略逊于一般的中国人,有时需要我来翻译,例如一个地名叫“境港”,他想不出来“境”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应该是边境的境,又比如“后乐园”的后,他翻译成时间上先后的后,我告诉他我觉得应该是地理方位上前后的后,因为住房在前面,他问我怎么知道住房是前面,而游乐园是后面,我说古代建筑都比较讲究风水,盖房子一定要朝南,如果房子正面朝南,那就应该是前面,房子后面的游乐园就应该是“后乐园”,就像故宫里的“后花园”一样,这个常识大多数中国人都懂。

刚到日本,虽然听不懂日本人说什么,但是到处都是汉字,特别是地名,公共设施如政府部门、医院、博物馆,还有商店名、人名、广告等等,50-60%的时候大概都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日本文化中越往前追溯就越能看到中国文化的影响。我们的活动中安排参观古迹还特别多,寺庙、博物馆等等,有很多字画、诗词、书信、公文,都是用毛笔字写的草书,我虽然也认不全,但在我们团队中还是最有“学问”的。

不到日本不觉得美国文化的多样性,我们一行七人,虽然都在美国工作,但来自五个不同国家,光是母语就有五种,英语、奥地利语、韩语、汉语和西班牙语,我们中有公开的同性恋,最胖的却吃素,身高最高的不是西方人反而是亚洲人,因此我们这群人走到哪里都不免引起日本人的好奇心,都会多看我们两眼。我意识到,我们这种多元文化的组合,可能只有在美国这个开放的移民国家才有可能。

更有意思的是,化妆室内部的各种装置,有点让人草木皆兵。在一家餐馆里,我找到了化妆室,拉开一扇推拉式的木门,还没等我动手,马桶盖就自动抬起了,吓了我一跳,向前站了两步,刚想释放,马桶座垫又自动升起来了,解手完毕,正在找冲水的按键,马桶突然自动开始冲水了,又吓了我一跳,手放在水池,水自动流出,接着肥皂又自动流出,洗毕,吹风机自动开启,手吹干了,转身刚要离开,马桶盖又自动放下了,再次吓了我一跳,我站在原地有点儿不敢动了,怕一动又会导致哪个机关的启动。

强迫症的终极表现应该是日本人对人体排污的管控了,这一点很多中国和美国的游客都感受颇深,我也如此。日本的厕所再简陋也基本闻不到臭味,而且在日本厕所不叫厕所,也不叫茅房,甚至不叫洗手间,而是叫化妆室!

日本对中国现代化的贡献

但后来才发现,中国其实从明治维新以来吸收了很多日本文化,例如现代汉语中的很多词汇,其实是日本人从西方翻译过来之后,被中国人拿去用了,在百度中搜索“中文里有哪些词语是从日语中传过来的”,就会出现大量的现代汉语词汇,例如电车、电话、电视、机关、机关枪、机械、积极、基地、基调、基督教、集团、集中、计划、记号、记录、技师等等。其实中国现在在科学技术、医学和社会科学中所使用的一整套词汇,都是日本人从西方学来后,用汉字表达出来的,就拿社会科学来说,中文中今天大量使用的词汇,例如民主、自由、主义、干部、革命、法律等等,都是从日本进口的,因为是汉字,中国人连想都不用想,很容易就拿过来用了,而且很多人恐怕以为这些词汇是中文中本来就有的,被日本抄去了,其实不然。

(作者是美国艾奥瓦大学教授)

从现代汉语发展的角度来说,其实日本对中国的现代化起到了很重要的推进作用,中国人不应该否认,更不应该自负,反而应该感谢日本,但这对很多中国人来说是一个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2017年7月底到8月初,我参加美国大学教师考察团,在日本度过了10天的时间,这次旅行是日本基金会资助的,目的是让我们了解日本,在今后的教学和科研中加入更多的日本元素。我的期望值并不高,作为一个中国人,与同行的西方人比,我对日本文化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并不指望这次旅行能给我带来更深入的认识,没想到后来这短短的10天却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发现和收获。

参观靖国神社的日程后来虽然取消了,但取而代之的是参观日本右翼政府兴建的大阪和平博物馆,这个博物馆展示的是二战期间美国如何对大阪狂轰滥炸,造成大量平民的死亡,但绝口不提日本在二战中的侵略罪行和大阪当时作为日本军工厂的重要作用。据说这个博物馆得以存在,是因为大阪政府的支持,而大阪政府又是当地百姓选出来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日本的民主选举制度其实是在助长日本的右翼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