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各地仍被冠状病毒阴影笼罩的时刻,这首诗让人感触良深,虽然女诗人写的是离别的伤痛,以及她对重逢的无限期待,但这不也正好对应了许多人此刻难以言表的郁悒心情?当下世界各国有好多的城市,不也是已经变得人迹罕至,街道空无一人,少了人们日常的脚印?不过,如果必须以如此众多感染病毒的患者的生命,才能仰望雨声和高大的树木并肩而立,才能换来大地辽阔而纯净的天空,难道我们就真的会欣然允诺或同意?

我所爱的那个人啊!

这幅《洗衣处》后来被其收藏者在2007年举行的第106届近现代及古美术品拍卖中,以45.2亿韩元的高价成交。不瞒你说,我最欣赏朴寿根的其实是,他虽然没像其他画家那样到过日本和欧洲学习和取经,但他植根于本土、生活气息浓郁的独特画风,一样让人刮目相看,击赏不已。一直以来,我都很渴望我的画作,能引导人们自己去进一步思考何谓生命的真谛,而不是由我主观地去告诉人们何谓生命,何谓价值,何谓永恒?在我眼里,朴寿根的画作,既然是最具韩国风的朴素之美,那应该是无价的,只可惜朴寿根在51岁时,就因肝硬化放下他最钟爱的画笔和颜料,离开人世,否则我们一定能看到他更多感人的画作。

生命的荒漠—被继来的春天—

再次播种了斑斓的色彩

而死亡是其自身的特例—

来时请来到,

时间飞逝,记得四年前的春天,你和你太太在釜山自助旅游,回国的前两天恰好碰上附近昌原市镇海区所举办的军港节樱花祭,你们也就慕名前来了。在釜山西部的沙上客运站登上长途巴士后,你说你们就像国内外的许多游人那样,带着无比兴奋的心情来到镇海。下了巴士之后,你们并不像其他游人那样,行色匆匆地赶赴热闹的余佐川和庆和站景区,而是在初阳温煦粉樱似海的住宅区里,随意的轻松漫步。

你也知道,上个世纪50年代的韩国仍处于战争年代,想靠卖画谋生过日,简直是难如登天。机缘巧合地朴寿根认识一个画家,通过关系可以让他在驻韩美军的部队里的肖像画店里工作。可是,他却陷入苦恼和困惑之中,因为他觉得这和他真正想画的画作相去甚远。于是他选择离开,搬到新家后他把家中的大厅改成画室,仍然专心作画。后来,他的作品开始受到美军等外国人的关注。朴寿根最为人知最著名的画作是题为《洗衣处》的一幅油画,他以质感粗犷、风格独具的笔法,画了六个妇女神情自若地坐在溪边,寻常人家、闲话家常地洗着衣服,给人一种温馨难忘的质朴美感。这幅油画受到了国内外人们的青睐,大家都认为朴寿根是最具韩国风情、最能表现韩国朴素之美的画家。

如果必须以如此众多感染病毒患者的生命,才能仰望雨声和高大的树木并肩而立,才能换来大地辽阔而纯净的天空,难道我们就真的会欣然允诺或同意?


纵然伫立于此化身为石,

你新加坡的友人

不瞒你说,一直以来,我对韩国文学艺术的涉猎,其实非常有限。语言的隔阂,固然是一个因素,另一则是在进入21世纪后,当典型的韩剧和韩流风靡全球时,反倒让我对韩国的文学创作,有了一种疏离和隔阂之感,这也许是因为我已开始步入中老年吧。年轻时,我曾读过女诗人金素月写的一些诗集如《金达莱花》和《素月诗抄》里的诗作,她写的那首《招魂》,时至今日,我还久久难忘。

体制—安置于他们的套接—

堡垒—瓦解—

最后,祝你们身心健康、生活如常。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能在镇海相见。

你的韩国友人

不过,终归,我只是个寻常女子,仍有着一颗热爱画画的初心。在疫情依旧起伏不定的每一个日子里,我尽可能如常生活,尽可能努力适应,继续全情投入地作画,我并没有被病毒击倒。我的愿望是,当冠状病毒彻底被击垮时,《生命的故事——系列五》应该就可以顺利完成了。

难道有哪个干涸的家会不欢喜?

最近,因疫情的关系,大家都比较少外出,我对一些韩国年轻作家写的小说产生兴趣,如韩江的《素食主义者》和《少年来了》,还有申京淑的《我们不要忘记今天》和《请照顾我妈妈》。她们不但大胆创新,敢于突破陈旧框架,而且紧贴社会民心课题,让我对当今的韩国社会有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认识。而你提的女诗人姜恩乔,她出生于上世纪40年代,与韩江和申京淑她们,其实是生活在不同的世代。尽管如此,她那首《假如我们能流成水相聚》,确实情感真挚、语言质朴,我从网络里下载了整首诗,细读之后,觉得除了你分享的最后四句,我也蛮喜欢开头四句:

你说,我的画里有一个洁白的女体轮廓,体态优美地伫立于蓝天绿地;她的腹部有一株如豆苗般的新芽正在慢慢成长,那横亘着的浅绿色豆苗里,有一对白色天鹅在潺潺流水里深情地对视;一个生机勃勃的新生命,不久就快来到人世间。你还说,在画中女体左侧胸部,那个举着一株小荷花的小男孩和那只安静守望的小狗,代表了童真和友爱。你说,这象征新生命在子宫里,已能隐约感受那个原本是平和静美的外在世界。你的这些话,再次印证我的信念,绘画确实是超越语言和文字的藩篱的,但绘画并不排斥对语言和文字的包容和补遗。

等到火焰过去后,

J.M.

Q.Z.:

 春分那天,你的电邮里说你读到一则新闻,是关于大邱有个17岁少年日前出现疑似症状,没想到后来病情突然恶化,后来因多重器官衰竭而抢救不治,真是令人震惊和悲伤。

我们就流成水相聚。

嗯,除了赏花,读书和作画,现在当然还加上坚定不移的防疫。我想起女诗人姜恩乔(Kang Eun-gyo)写的那首诗《假如我们能流成水相聚》(If We Could Meet in Water),因为特别喜欢,忍不住想和你分享最后的几句:

哦,春天终于来了,我要把春风对地表上所有生命的呼唤,画进我的画作里。当河里的融冰缓缓向前漂流而去时,我就听到生命之歌悠扬的旋律,忍不住要提起画笔,勾画出春水和云朵的俏丽多姿。当镇海的街区巷子里,每一株樱花的花苞在融融晨光里悄然鼓胀时,我就万分欣喜地看到生命美好的延续。纵然花瓣终究会随风飘落满地,但那并不是为了宣告生命的终结,而恰恰是生命以不同的形式和样貌,继续演绎和诠释那周而复始的不弃不离。也许,那诡谲多变的病毒,还在街市里的某个阴暗角落跃跃欲试,但它还是无法拦阻或斩断春花的怒放。

有人认为,女诗人所深爱的“那个人”,可能代表她的爱人,也可能是委婉表达她对被占领和殖民统治的祖国的追忆和悲愤。这样的解读和诠释,就难免会让我想起学生时代,最难忘的中国古代诗人屈原。哦,在那个非常久远的春秋战国时代,他所写的《离骚》《天问》,当然还有《招魂》,都是至今仍令人感动的忧国忧民诗篇。

请原谅我还是无法用英文或中文给你回邮,语言从来就不是我的强项,外语就更不用说,我比较喜欢通过画笔和颜料诉说内心的言语。不过,就像过去那样,回邮里的韩文可以用HwpViewer文件阅读器,把hwp文档格式转换为英文。之后,你也可以通过谷歌的翻译功能,转换为中文来阅读。嗯,我是说,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因为有朋友们告诉我,谷歌的翻译有时会词不达意。

让我们用火焰熄灭的声响交谈吧!

王朝再兴起—

没有脚印的辽阔而纯净的天空。

你的回邮让我们不仅都感到很宽慰,还有了些许的喜悦,尤其当你说,你会在击败冠状病毒时,就完成那幅《生命的故事——系列五》的画作,这让我们似乎又看到春天灿烂的花朵,在镇海的大街小巷里正尽情的绽放。

身处变迁之外—

你说,你们看到街边的电灯柱下,老先生和老太太闲坐聊天,街道对面教堂上的十字架因为有了夹道樱花的陪伴,有了平民百姓的日常作息,而显得不再那么的高远和肃穆。正因此,当你们信步走到镇海站附近时,也就自然而然地选择拐进了这个几乎无人问津的昌原艺术中心的画廊里,我们也因此有了初次的邂逅。

你好!在冠状病毒还在世界各地猖狂肆虐,收到你发送来的关心慰问电邮,我由衷的感激。从韩联社的国际新闻里,看到新加坡在防疫阻断措施方面的步步为营,让我印象特别深刻。

假如我们能流成水相聚,

除死亡之外,余者皆可调整—

Q.Z.

记得四年前那个春光明媚的午前,我们在昌原市的镇海樱花祭结束的前一天结识。虽然你无法用韩语和我沟通,但借由简单的英语,我还能听懂你当时说的每一句话,尤其是你对我那幅《生命的故事——系列三》(Life Story III所做的诠释和分析,竟和我创作时的初衷是那么的接近。

是的,少年的不幸离世,让我们感到万分悲痛。我既不是基督徒,也不是佛教徒,当然更不是某些奇怪教会的盲目信徒,但对于冠状病毒的变化莫测,我感到深恶痛绝。在人类漫长的历史长河里,我们经历过好几次瘟疫和病毒的袭击,付出惨痛的代价,但只要人类能够团结一致,不分彼此,在此生命攸关的时刻,不互相歧视和指责,那么,再狡猾阴毒的新病毒,终究也会被人类的智慧所击败,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我从来就不否认也不去刻意批判或责难城市里的喧嚣和热闹,我也知晓城市里难免会充满人类的各种欲望。比如,尽情的赏樱拍照和上传脸书,欢愉地品尝美食和大快朵颐,那也是既朴素又真实的普世欲望,并不是只有某个特定的民族才能享有的专利。何况,一旦踏入城市,那一个个毫不起眼的朴拙拐角,那一个个小小的交通圆环,都倏地好像能辐射和牵引出另一条新的街道和新社区。也许,巷陌里的小粉樱还没满开,里头却有更温馨的生活写照。你们应该拍了不少照片吧?

哗啦啦地流成雨声。

假如我们和高大的树并肩而立,

嗯,我又想起你的画作《生命故事——系列三》里,那个手举荷花,旁边蹲着一只小狗的小男孩;他和它,应该都不会保持沉默,甚至赞同吧?因此,我就很自然的想起埃米莉·狄更生的短诗《除死亡之外》;我想,也许,你也会喜欢,至于这首诗,能否应对或吻合你在创作《生命故事——系列五》的心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J.M.:

依稀记得她的《招魂》最后四句是:

也许,你曾听说过上个世纪的50年代,韩国有位名叫朴寿根的著名画家,他的作品在生前并没有受到更多的认可。1914年,朴寿根出生在江原道杨口郡的一个富裕家庭,17岁那年,父亲的采矿生意失败,家道中落,生活拮据。进入学校学习后,因家庭条件过于困难,喜欢画画的他无法按照原本的计划,进入贵族学校再到日本的美术专门学校学习,但他并没有因此就放弃对画画的热衷。1932年,18岁的他以一幅《春天来了》的水彩画而获奖,这也使到原本反对他画画的父亲改变态度。后来,朴寿根一边在工地干粗活,一边画画,在每年的绘画大赛中,他屡有作品入围。后来他结婚了,在妻子的鼓励和支持下,生活虽然很清苦,但他仍坚持继续画画。

我也要呼唤那呼之欲绝的名字。

啊,我所爱的那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