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那年,小组为了崭露头角而参加由电视台主办的大型连续剧主题曲创作比赛,不但获得了冠军,歌曲还在60集的连续剧里反复播出,我的身份从此变成了“作词人”。我虽曾笑言《雾锁南洋》是我“误入歧途”的开始,可我在词曲创作之余,从来未曾停止过写诗。
在这“汲汲营营”的23年中,我大概有整整八年没有写诗,后来因为想在大学里开一门诗歌创作的课,觉得“教师老不写诗却教学生写诗”多少有点心虚,才又重新拾回“诗人”的身份。
文章刊出的上一周,我在北京参加世界华文文学大会,带去了一篇名为《传统丝绸,现代裁缝——传统文化在现代诗创作的实验报告》的论文;好些旧识和初识的新马文坛前辈,言谈中每多提及的还是我的词曲创作。唉,大家都不知道:其实我更愿意的还是以诗人的身份出席这类国际文学会议。
我的“诗人”身份一直相当模糊,因为我的第一和第二本书都不是诗集,而是杂文和小说。除了大学二年级时侥幸得过“全国青年诗歌创作奖”的第一名以外,我并没有斩获其他诗歌奖项。家里摆着的那些早被尘锈模糊了字迹的奖杯,多数和音乐相关。
特别感谢著名诗人、台湾明道大学文学院院长萧萧教授在繁琐的教务和行政工作之中,在密集的讲演行程安排之余,还特地拨冗为我撰文写序;感谢新加坡文化奖得主林高先生的提携,常常在评论文章中提醒我有个“诗人”的身份;感谢老友进福兄将他慧眼独具的摄影作品无偿地借出,屈就地作为封面、分卷卷首和内页间隔的插图;感谢作家协会会长林得楠同学的抬爱,将拙作《诗有别趣》列为“新华作家文丛”系列的第一本书。突然想起:我第一次发表在报章上的诗歌《鹰》,写作动机就是为了和得楠同学的《宿鸟》。啊,37年前的往事了,不知道他还记得吗?
《诗有别趣》(1987-2016)这本书却是我文学创作的第八本集子,也是我的第二本诗集,出版者是新加坡作家协会。《诗有别趣》距离我的上一本散文集《真心恋歌》,已经隔了10年;可距离上一本诗集《中国泥人》,却整整隔了23年。
10年之后的1994年,我再一次从“《雾锁南洋》主题曲创作大赛”的颁奖人黎小田先生手中接过另一座奖杯,那是第一届“红星大奖”的“最佳电视剧主题曲”;而我的身份——又变成了“作曲人”。几乎没有人记得:我在得奖前的几个月,刚刚出版了第一本诗集《中国泥人》。
“诗有别趣,非关理也”这句话不是我说的,它出自《沧浪诗话》的《诗辨》篇,版权拥有人是中国南宋严羽。
然而,我的“音乐人”身份,其实来自诗。高中时,新加坡校园里兴起了一股词曲创作的浪潮,几个喜欢唱歌和写歌的同学组建了一支歌唱小队后才发现缺了个作词人,辗转就找到常常在报章上发表诗作的我。
又一个10年,我负笈上海复旦大学读博士,在感性的创作和理性的学术研究之间,我不但丢了“作词人”、“作曲人”和“音乐制作人”的身份,也几乎忘了“诗人”的身份。如果不是2011年为了筹开大学的诗歌创作课程,这个身份或许就不再被自己记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