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筹莫展之际,徐祖燊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点燃他心中求学的渴望。著名文化学者钱穆以及几位知名教授将要在香港开班讲学。
徐老说,张教授是一位务实肯干、具有实干精神的学者。用徐复观的话说,“新亚是靠钱穆先生的名望,唐君毅先生的理想,和张丕介先生的顽强精神支撑起来的。”张丕介早年留学德国福莱堡大学,获经济学博士学位,赴港前任职贵州大学农学院院长,在新亚书院出任总务长兼经济学系主任。
唐君毅则是说话很大声,并且很容易出汗,香港有时候天气很热,一堂课下来,唐君毅早已汗流浃背。
生于1925年,今年已经93岁高龄的徐祖燊老先生是我国知名书法家,徐老低调谦逊,若不是喜耀文化学会郭文龙会长的热心追溯,很少有人知道徐老是香港新亚书院第一届学生中的唯一侨生。
书院开办初期,经费没有着落,先租用九龙伟晴街华南中学课室在夜间上课,后迁到深水埗桂林街,租用三楼、四楼作为校舍。根据徐老回忆,当年站在桂林街,不远处就能看到海。三楼作为宿舍,四楼作课室,开设文史、哲学、经济三个系,他因为对经济感兴趣而选修经济,因此成为著名经济学家张丕介的弟子,并与张教授建立了难忘的师生情谊。
赵冰早年在美国哈佛大学主修法律,毕业后离美赴英,入伦敦大学深造,获伦敦大学法律博士学位,曾是伦敦执业,后回香港做执业大律师。精通法律,英文一流,他亲自帮忙写信,向新加坡英殖民地移民局陈情,要求让徐祖燊延长驻港时间,信发出后迟迟未得回复,石沉大海一般,眼看时间越来越迫近,他不得不再次征询教授意见,大家分析研究,一致认为当局未必会给明确回复,但逾期未归的麻烦却是要自己承担,为避免麻烦他只好结束在新亚近两年求学生涯,带着惋惜和遗憾回来新加坡。
声音洪亮、思维敏捷的徐老非常坦率地侃侃而谈,打开话题。徐老生于中国广州,家族从事传统中药生意,父亲早年下南洋,在新加坡开设一家中药店,维持家计,后因中国战乱,将家人全部移居新加坡,因此徐老早年就读中正中学,同班同学有本地著名书法家林子平,以及已故书法名家杨伟群、陈洪等。
当初他离开新加坡时得到的是英殖民地政府移民当局的一纸批文,批文为两年期限,如果到期未归,按规定再也不能入境新加坡。新亚的学业还在进行中,回新加坡的期限却是越来越近,他只好向张教授征询意见,张教授就带他拜访新亚书院董事长赵冰大律师。
余天民教授是湖南人,教导国文,后来去了台湾曾任“中央政大”教务长等职。任泰教授任英文科主任,是美国哈佛大学毕业的博士,精研西方文学的他曾将白居易的《长恨歌》翻译成英文,由中华书局出版。此外,能回忆起的教授还有卫挺生、吴俊升、书法家曾克耑等。
“其实那已经是近70年前的事了,我因为很少跟人提起,所以现在回忆起来也有些困难,很多事情我也是记不太清楚了。”
每个人身边都有许多值得尊敬的人,写出他们的人生点滴,写出自己的感动,是对他们最好的致敬。
香港新亚书院的前身是亚洲文商专科夜校,成立于1949年,最早由钱穆、唐君毅、张丕介等一批知名学者,为解决战乱中滞留港学生的就学问题而创办,“新亚”取亚洲新生之义。
新亚求学时间虽短,但与老师、同学们的感情很深,也许是因为患难与共的特殊经历,让人特别珍惜和怀念,以后虽然天各一方,很少联系,但说起新亚,总有一种牵挂,带出些许回忆。1963年新婚蜜月之际,徐祖燊还偕同新婚妻子去到香港,故地重游,曾与多位老师、同学约见面。只是后来人事凋零,记忆也一点点模糊淡忘。
1956年钱穆受邀来新加坡讲学,徐祖燊在当时最气派的国泰大酒楼宴请老师及师母,相见甚欢。徐老说,当年的新亚硕彦名儒汇聚,是年轻学子的福气。如余英时文章中写道,“桂林街时期师生不过数十人,名为学校,实等家庭;师如北辰,弟子则众星环拱。”
1948年中正中学高中毕业后,根据徐老的回忆,他来到当时的中华民国驻新加坡领事馆,据说当时向领事馆提出申请,可获得保送到中国的大学深造,他因此得到机会准备进入广州中山大学,开始他的大学教育。
时隔近70年,徐老至今还是言必称钱穆先生为“钱院长”,徐老回忆说,钱院长是当时年轻人十分尊敬的大学者,我们都曾读过他的文章,所以听到办学的消息,年轻人都追随而来。
目睹新亚的创校历程
可当他1949年初回到广州,就听到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的消息,随后“南京解放”“上海解放”战事消息不断传来,以当时说法是“中国变天了!”,广州城里一片惶恐慌乱,他匆忙随同乡由广州入境香港,就在第二天晚上,他在香港通过收音机听到广州解放的消息,那天是1949年10月15日。
钱穆曾亲自撰文表明办学宗旨:上溯宋明书院的讲学精神,旁采西欧导师制度,以人文主义教育为宗旨,沟通世界东西方文化。书院既注重培养学生的道德理想,又注重训练学生的专业知识,把中国传统书院教育和西方近代以来的学校教育结合起来。
早年就读中正中学
徐老说,张丕介教授在经济学和农业经济学等研究领域颇有建树,张教授的字写得好,课也上得好,平常上课,把他的话记录下来就是一篇文章了。因为张教授的课,让他对经济学产生浓厚兴趣。
徐老回忆说,钱穆当时在学校教授《中国文史》,讲话有浓重的无锡口音,起初有些听不明白,后来听久了也就习惯了。
人们熟知徐老是因为他书法的名气,少有人知道他曾就读新亚书院,而且是“手空空,无一物,路遥遥,无止境”的初创第一届。徐老温厚爽朗,应邀撰写匾牌、对联,或以书法作品用于筹募基金,皆有求必应,分文不取,总是自谦“书道自娱,乘时学习”。
2012年徐老88岁米寿之际举办个人书法展,在展览特刊中,徐老撰文写道,“缅怀当年香港新亚书院钱穆院长、唐君毅教授、张丕介教授,敬表敬仰与怀念。”这是他唯一对这段历史的一点追忆和记录。
带着遗憾回到新加坡
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午后,我们来到徐老的家中拜访,听老人家九十忆旧,话说新亚。
对新亚总有一份牵挂
今年已经93岁高龄的徐祖燊是我国知名书法家,也是香港新亚书院第一届学生中的唯一侨生,曾目睹新亚的艰辛创校历程。时隔近70年,徐老追忆那段历史,言谈中听得出对母校和师长的牵挂与怀念。
(作者为自由写作人)
原本风华正茂想回中国深造,如今羁旅香江,时局艰困,社会动荡,难免让一个年轻人苦闷彷徨。
当时新亚学生多数逃难而来,经济困难,老师们养家糊口也很不容易,他们多数通过给报纸撰稿,以微薄的稿费支持新亚书院维持教育,相比之下,徐祖燊作为当时全校唯一侨生,每月都能收到家里的汇款,勉强维持学业和生活,算是非常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