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的路线中,我故意规划了一条农村小路,而且还是地图上完全没有的线路。骑在农田间的泥路上,游心骋目,极目远眺,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田间流过的溪水,路边吃草的白牛,水塘中嬉水玩乐的孩童,构成了柬埔寨农村的特有画面。

越南水稻田美如水墨画

第一天的目的地是胡志明市30多公里的郊外,一个靠河的不知名小镇。在越南骑脚踏车必须身怀金庸小说中的凌波微步,再结合高超的户外漂流技巧,才能在千百台川流不息的车龙中穿梭出城。我们找到住宿已经是傍晚时分,沿着河边小镇街道上,小吃店、酒吧林立。每当傍晚时分,越南人都聚集在马路旁的大排档,坐在塑料凳子吃吃喝喝,打发时光。品尝越南美食最好的地方也就是路边的小摊位,每次来总会有不同的惊喜。越南的米粉,最出名的要算是牛肉河粉,清淡的汤配上几片爽口的蔬菜以及一小块柠檬,让你吃了一碗又一碗,当然还要叫几条越南薄饼配上啤酒才对得起自己肠胃。

经历了一段20公里长长的上坡路后,从柬埔寨西北部边陲小镇波贝(Poipet)越过柬泰最繁忙的边界进入泰国,天气依然炎热,唯一不同的是少了那些热情小孩的问候声。泰国是个佛教国家,进入泰国后一路上就遇到好多的寺庙,忽然一个转弯,满眼的金碧辉煌进了眼帘,分外震撼。金色的佛塔,金色的佛像,蓝天白云下,一片金灿灿的,连马路边的杂草和路缘也不甘示弱变成金色。

有人去吴哥窟是为了见证那废弃的文明和曾拥有的辉煌与繁荣,有人是为了去感受历史的沧桑与变迁,但是也别忘了在吴哥窟辉煌的古迹背后的农村里,还住着一群还在生死边缘挣扎,三餐不饱,衣不遮体的贫困家庭。在这个充满悲痛与哀伤的国家,你看到的不应该只是吴哥窟的微笑,还有柬埔寨的伤。

在一片片小树林中,隐藏着一户户农家。农村房子都十分简陋,木板墙或柳笆墙难遮风雨。有高脚屋住已算是富裕家庭。经历了苦难岁月的柬埔寨的农民依然生活在贫穷线下,虽是如此,当地孩子还是非常快乐开心,说明幸福与物质的多寡无关。

胡志明市魅力依旧

生活在贫穷线下的农民

自从我开始长途脚踏车骑行,常想带着Ryo一起骑脚踏车看世界。这几年下来,我累计了两万公里的长途骑行,让我深深地体会到骑游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魔力,就是彻底的转变人生,它不只把我从人生的低谷中救起,更把我的人生推向另一个高峰。

第二天出郊区,所到之处村庄阡陌,视野开阔。公路两侧是绿茵茵的水稻田,小山头静默地矗立在田间。一群群头戴斗笠的农民坐在小凳悠闲地等着鱼儿上钩,感觉就像是一幅水墨画,让人心旷神怡。可惜这个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

虽然我们在错综复杂的乡村道路半途迷失了方向,但我们不慌张反而很兴奋,这也是长途骑行的魅力之处,以往的经验告诉我,迷路常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在村里瞎转了五六公里,我们又回到了村口,看见很多村民聚集在一起聊天,我们推着脚踏车询问,由于语言不通,彼此比手画脚一番,还是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或许是从未有过外国旅行者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他们对我们的出现显然有些惊讶但他们很愿意帮忙。在旅行中能真正感受到一次柬埔寨乡村风土,其实也是一件高兴的事。

一路上修修补补,几番辛苦,第三天我们终于骑到了越南柬埔寨边境,由于这不是主要关口,出入境没什么人,我们很快就通关了,过了越南沙马口岸(Xa Mat),就是柬埔寨的德罗旁(Trapeang Phlong)。几年前我曾经骑脚踏车经过这里,当时这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边陲小镇,随着大批中国人来到这里经营网络赌博业,街边林立的中国商店,餐馆一家又一家,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中国人,还以为到了中国南方小镇。我们在一家中餐馆吃了午餐,临走前老板一再叮嘱柬埔寨金边和暹粒治安都很乱,小心飞车党偷手机。 

我们骑过了一座又一座的村庄与城镇,第八天,我们终于来到了暹粒——吴哥窟的所在地,如果不是法国博物学者和探险家亨利·穆古特(Henri Mouhout)意外的发现,吴哥窟至今搞不好还沉睡在浓密丛林之中。

“爸爸,矿泉水瓶里装有黄色液体一瓶瓶放在架子上在卖的是什么?是他们的尿吗?”

停留不住他前进的脚步

作者带着中四毕业等成绩放榜的小儿子,从越南胡志明市骑到柬埔寨,再骑到泰国曼谷,漫漫1000公里的骑行,磨炼孩子的意志力。

胡志明市听来像个老头子,其实她更像一个法越混血美女,旧名西贡更能体现这个前法国殖民城市的妩媚与迷人的一面。骑在胡志明市的街头,随处可见的殖民时代留下来的法式建筑、大教堂以及现代的露天咖啡座,让人错觉以为置身在某个欧洲城市。但看到穿着越式旗袍和看到戴着斗笠的当地人,坐在路边小凳子上喝咖啡聊天,穿梭不息的摩托大军在身边开过,却让我明白,我们到的地方是一座活生生的越南城市,一个法国文化与东南亚文化交融之地。历史沉淀让这里魅力依旧。

不知是泰国人多信奉佛教,还是泰国人特别爱狗?进入泰国国土后,路上频频看到流浪狗出没,有时候还会结群追逐着我们,把我们给吓死。

金光闪闪的泰国

去年初,Ryo中四毕业,正等待成绩放榜,一般父母都很愿意送刚毕业的孩子一张机票去玩或满足他任何物质欲望,我却让他在准备跨入另一个人生阶段前给他磨炼,培养独立生活习惯。其实Ryo很早就跟着我到处骑脚踏车,新加坡环岛、迪沙鲁、乌敏岛等地,这次计划这么长距离的骑行倒还是第一次,如果说这是一场毕业旅行,倒不如说是一次壮游,一种教育与磨炼,一场成年礼,更像是一个父亲的终极使命传承。

脑子里立刻闪现多条路线,很快地我确定了从越南胡志明市经过柬埔寨暹粒到泰国曼谷的路线。两个星期后,我们抵达胡志明市机场,机场外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潮,好不容易我们找了一个人少的角落组装脚踏车。半个小时后,我们出发离开胡志明市,往柬埔寨的方向骑去。

长途骑行必定就是苦乐参半。脚踏车在第二天中午开始出现状况,我们父子俩想尽办法解决问题,最后5公里路程,在只有一个踩板可用的情况下,我单脚踩着,就是不想在Ryo面前轻易放弃,努力展现一个身体力行的好榜样。这不就是这趟旅行的目的吗?不轻易放弃就是长途骑行的第一格言,同样的,当我们面对生活挫折,有的人轻易倒下,在遗憾中走不出来,有的人发悲愤为力量,在逆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是的,人生就是一出目送,一幕幕的背影。孩子的成长单飞,这是生命中无法改变的事实,只能在有限时间里,去关爱,去相处,平静的接受,笑着面对,不论你是否开心,舍不舍得,你停留不住他前进的脚步。

骑行第12天在泰国曼谷结束,我只想对儿子说:“Ryo,你知不知道爸爸为什么带你来这个让你筋疲力尽的毕业旅行? 当这趟旅行结束后,你会感受到你所到过的每个国家都有她伟大之处。每个路上遇到的人,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平凡或不平凡,在与你交错那瞬间,都会点化并启发你的人生。虽然你现在可能还不能完全理解,也许过了几年后踏入社会,回忆起这个片段,慢慢的也许你会发现,最好的时光,是我们并肩骑在这段路上的日子。”

柬埔寨才是这趟骑行的重点,一直无法忘记几年前遇到的那些天真孩子好奇望着我的大眼睛。那一年我来的时候雨季刚过,整个村庄一片汪洋,在蔚蓝天空下,我骑脚踏车经过辽阔的农田,一群小孩在高脚楼前的小池塘里玩乐,热情挥动双手说Hello,给我留下很温馨的记忆。

儿子Ryo问的问题让我差点从脚踏车上摔下来。世界就像一本书,那些没去旅行的人就好比只看了一页的书。这世界就像一本书,走过越多地方就等于看的书越多。我们父子这趟出游,就像在共读一本新书。

经过了10天的磨炼后,现在Ryo的车速已可以把我远远的抛在后头了,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路的尽头,我突然想起台湾作家龙应台有这一句话:“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中渐行渐远,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