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工作,总是匆匆忙忙,由这个场合,赶赴另一个;在一个又一个的采访中,巫家给我不同的感受,亲情对他们来说永远是一种甜蜜的责任,从来不是一种机会,我决定要好好的铭记。人与人之间相遇擦出火花的灿然,撼动我的心,千回百转,犹胜于湛蓝的天空。离开时,天空还飘着雨丝,巫父坚持要送我和摄记到最靠近的地铁站,他说常常这样接送孩子们到地铁站与家。

每个女性生下孩子的刹那,自己也被生了下来,孩子是天使,驱走妈妈生命里的哀伤,治疗妈妈的灵魂,让妈妈的灵魂有了深度,脸上有了新的温柔和美。孩子让母亲学会爱,也提醒母亲放下沉忧。黄淑端1999年离开韩国餐馆,自己出来创业开餐馆,她以最珍贵的心意去对待人,获得的却是最残酷与龌龊的对待,她遭背叛了,感到伤心失望,一年后退出并卖了餐馆。“我很难过时,刚好俊锋给我好消息,在义安第一学期考第一名。”虽然父母从不要求他考第一,但在那个时间点算是对她遭到背叛的弥补,儿子让她走出人生低谷。

黄淑端当家庭主妇很久了,巫奕駫则在2013年8月退休。退休,就是可以回来做自己,用自己的方式去做想做的事,唱歌、画画,庆祝。是的,用庆祝的方式和自己在一起,越能庆祝生命,生命越能给他们更多。

谈到最喜欢儿子的哪部电影,巫奕駫说:“《徒刑》,因为学到一些东西,看到监狱里运作的程序。”黄淑端则大剌剌地坦承,儿子拍的题材都不是她欣赏的:“不过故事内容,细节都很认真,值得欣赏。”顿了顿补充说:“我喜欢温馨片,我也问他,什么时候可以拍温馨电影。”

路遥知马力,他今天的实力,包括得奖电影,以及担任今年国庆庆典表演创意总监的成绩,有目共睹。他是首名担任此职务的电影导演,也是历来最年轻的创意总监。表演叙述国人在追求自己的理想当儿,也塑造今天的新加坡。庆典圆满落幕,获得无数赞美声与观众流下的热泪。

巫俊锋表明除了电影,平时也接一些广告等拍摄,生活不成问题。

我的父亲母亲

泛黄照片里的黄淑端,饱满明丽的容貌与年华,简直是为了赴一场不朽的恋爱。高中毕业后她与六个女生到海边度假屋玩,三个男生也在那里,有男生弹吉他,巫奕駫就唱歌:“我只觉得他很斯文,歌唱得最好听,不过我们没有来电。”

采访侧记

小时很可爱的巫俊锋与父母合影。(受访者提供)
小时很可爱的巫俊锋与父母合影。(受访者提供)

一个午后,我值了早班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到位于东部的巫家采访,进洋房前,看到屋外翠绿的小花园,心想能坐在那里访问应该也很不错,才踏进屋里没一会,天空突然灰蒙蒙起来,心中唯有默默叹到:注定要错过花园里清丽姿容的花草了!

黄淑端性格开朗。
黄淑端性格开朗。
《沙城》对巫俊锋来说是“家庭电影”,拍摄期间有父亲接送,母亲煮凉茶,弟弟帮忙搬东西,体现了一家人的凝聚力。(档案照)
《沙城》对巫俊锋来说是“家庭电影”,拍摄期间有父亲接送,母亲煮凉茶,弟弟帮忙搬东西,体现了一家人的凝聚力。(档案照)

巫奕駫闲时爱阅读。
巫奕駫闲时爱阅读。

巫俊锋目前搬到外头住,弟弟忙于教书;南洋理工大学毕业,念电影的妹妹则在教会负责视频工作,大家都忙,但一家人每周都会抽空两天聚在一起吃饭。对巫家来说,爱不是形式,是品质,一家人聚在一起时好好在一起,有珍惜才有回味。


巫家凝聚力强让巫俊锋不讳《沙城》是家庭电影,父亲接送他们到拍摄地点,母亲煮凉茶让他们解热,弟弟块头比较大,就帮忙搬东西。

巫奕駫退休后重拾画笔,这幅“居安思危”和封面照片中的那幅棕榈树都是他的作品。
巫奕駫退休后重拾画笔,这幅“居安思危”和封面照片中的那幅棕榈树都是他的作品。

两人退休生活,岁月静好,一起唱歌,也与友人打麻将,巫奕駫钻研烘焙,也重拾中四时就搁下的画笔,并向老师学画。他中学念理科,绘画受到老师与朋友的认可,但碍于大环境等因素,没机会走上画画这条路。

念中三就想放弃学业转念电影,父母贯彻“爱与尊重”的理念,助他摆脱现实铺陈梦想。温馨可亲的这家子,情深不露的个性,都体现在导演的作品里。

一眨眼,巫俊锋从事影像工作已15年,本地做电影不容易,夫妻俩也担心儿子的温饱,巫奕駫说:“尤其是他告诉我今年只有庆典这个收入。”黄淑端说:“我偶尔也会问他,他说可以应付。”

每年岁末为家人下厨

可见蚊子眼前无尊卑,庄老先生,大诗人白居易都有过如此深刻的切肤之“痒”。蚊子是“吸血鬼”,嗡嗡声让人烦躁,被叮着又奇痒难挨,要是疟蚊,说不定还会丧命。据说地球上有超过3000种蚊子,不管哪一种飞过来,很多人的本能是狠狠地把它拍死。然而,本地帅哥电影导演巫俊锋尊重每条生命,不杀蚊子,这样慈悲为怀的心肠,原来受到父母亲的影响。

一种米养百种人,有些导演就在追寻过着不同于寻常人生活的角色,不过巫俊锋电影寻找普通人不同于寻常的特点,是情深。处女长片《沙城》(Sandcastle)与第二部片《徒刑》(Apprentice)里人物的痛,也因为有情,且情深。电影故事不复杂,却充满生命的韧性,让人玩味哲理。巫俊锋给予人的感觉则是:帅、爱思考、才气、有礼、沉稳,话不多。难得访到他的父母,想知道这些印象以外的秘密,巫奕駫带微笑透露:“他很有爱心,宁可被蚊子叮,也不杀蚊子,菩萨心肠。”黄淑端认为儿子性格好:“从小也不在别人的面前哭,委屈都忍了下来。”

这7分也让巫家夫妇要儿子再考虑是否进初级学院,但儿子目标坚定要念电影,巫俊锋说:“我承诺他们会继续念大学。”义安毕业后他得到拉萨尔艺术学院的奖学金,以第一名的成绩拿到大学文凭。

每当岁末时节,日子过得格外兴味盎然,巫俊锋也会在平安夜为家人煮出一道道热乎乎,香喷喷的美食,然后对自己也对家人说:圣诞快乐。巫奕駫说:“我们每年平安夜都期待他做的菜,期待他给我们的惊喜。”

不管谁等谁,最后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婚后丈夫到爱丁堡念硕士,黄淑端在那里住一年并怀上大儿子巫俊锋。

他常回母校勉励学弟妹:“可以找自己的兴趣,有时候要勇敢一点,挑战看起来很难走的路。要建立信心,尝试很重要。”

来自菲律宾的露西菈(Lucilla,左一)在巫家工作22年,把三个小孩照顾得很好。(受访者提供)
来自菲律宾的露西菈(Lucilla,左一)在巫家工作22年,把三个小孩照顾得很好。(受访者提供)

有这样慈祥负责的父母,家,绝对是一个能让巫俊锋与弟妹寄托幸福的地方。

巫俊锋说父母没给压力,但他念书有压力:“因为我知道我不是顶尖的学生,直到知道可以念电影,冲劲才来。”

好成绩弥补母亲的失落

巫奕駫回想起知道儿子接下总监职务时说:“有担心,他是第一个担任这项工作的电影导演,作品又拿过那么多奖,大家都在看,他能拿出创意来吗。”黄淑端说:“我担心会与往年差很多。”

他们的担心后来变成开心,亲友都恭喜他们,黄淑端说雀友,还有健身房运动时认识的朋友,都赞赏今年的典礼很精彩。她说:“我们一家人看彩排,是俊锋父亲生日收到最好的礼物。”实际演出当天一家人在靠近那一带的酒店看,她说:“今年的感觉真的很好。”

写意退休生活

巫奕駫毕业于新加坡大学建筑系,学的是建材估量,他到新加坡公共工程局(Public Works Department,简称PWD)上班,并获得奖学金到英国苏格兰爱丁堡的大学修读防火工程,学成后调派到新加坡民防部队(SCDF),管理建筑里的安全设备直到退休。黄淑端高中毕业后就到位于乌节路,舅舅也是老板之一的韩国餐馆当经理与行政,邱金海与韩国妻还是她的常客。

巫俊锋从小就坐导演椅。(受访者提供)
巫俊锋从小就坐导演椅。(受访者提供)

没有尝试,真的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人生是挑战,生活是永无止尽的对照。人在黑暗中,心可以透彻明亮。生活里真幻交织,苦乐参半,是一种二分性,做电影,就是需要有勇气超越这种二分性。

父母都不是电影迷

坐在一旁的巫俊锋则为自己辩说:“庆典上的短片就是温馨的啊。”夫妻俩现在看电影,都由儿子推荐。

2003年,巫俊锋(左二)在西班牙巴塞罗那拍片。(受访者提供)
2003年,巫俊锋(左二)在西班牙巴塞罗那拍片。(受访者提供)

从巫家父母身上,我看到所谓的幸福,是一种倾心的相遇。巫父表面看似严肃,却不失幽默,尤其是聊到与妻子的相遇。

巫俊锋中学念中正总校,预考不出色,父母的一名南洋理工大学讲师友人拿了义安理工学院的手册给他:“我知道不必出国,义安就有电影可念时,再加上父母的支持带来的推动力,我中四考到7分。”

巫俊锋(34岁)的父亲巫奕駫(jiōng,68岁),母亲黄淑端(64岁)都和蔼可亲,母亲多了活泼,父亲是知识分子的典型,背直,沉稳,谈吐幽默。言谈中,可以感受到两人对人事物感情的深重,巫奕駫同一份工就做了37年,而巫家的上一个女佣,一雇就是22年。

《徒刑》2016年在康城影展放映赢得喝彩,右为巫俊锋。(受访者提供)
《徒刑》2016年在康城影展放映赢得喝彩,右为巫俊锋。(受访者提供)

今年国庆庆典表演赢得许多赞赏,巫俊锋是首个接下国庆庆典创意总监的电影导演,他的才华再次受到肯定。

倾心相遇的幸福

巫家夫妻都不是电影迷,偶尔才带三个小朋友进戏院。巫奕駫说:“他中三时突然说要放弃学业到外国念电影,我们非常担心。”黄淑端补充:“我对他说,你还小,选的路未必正确,还是念完中四比较成熟时才决定,真的要走电影这条路,我们会支持。”巫奕駫说:“中四的六月时,他又来谈要念电影的事,我们知道他已确定目标,要他好好把试考完,我们会履行诺言。”

巫家在孩子小时就聘请女佣,女佣才来没几个月,就患上肺痨,黄淑端没有把她送走,反而送她到医院治疗,两周后出院,黄淑端照顾孩子之余也细心照顾女佣,每周带她复诊,直到完全康复。虽然家人也面临遭传染的风险,但黄淑端不怕麻烦,而是带爱心地小心处理,她说:“她离乡背井,也是为了改善家人的生活,我们得把她当家人。”

现今社会,许多人被社会经济的现实面所引导,走向数字化的虚拟情景中,数字可以代表身份、财富、成功,但用一连串数字来记录自己的价值,不是巫家夫妇希望看到的,他们从不要求孩子考高分,而是及格就好。巫奕駫说小学打过儿子,不是因为没考到100分,而是因为没做功课,做功课是他的责任。儿子并没有少年叛逆,与弟妹相处得很好。他打趣说:“俊锋唯一的叛逆是对电影的执着。”

巫家颜值高,小弟(后排左起)、大妹与父母到国庆彩排为巫俊锋加油打气。(受访者提供)
巫家颜值高,小弟(后排左起)、大妹与父母到国庆彩排为巫俊锋加油打气。(受访者提供)

作品探究非寻常时刻

巫俊锋(左)第一次在新加坡国际电影节得奖。(受访者提供)
巫俊锋(左)第一次在新加坡国际电影节得奖。(受访者提供)

对一些父母来说,孩子凡事得服从他们。但对巫家父母来说,孩子经他们而生,却不是他们的,孩子虽与他们同在,却不属于他们的。孩子都是独立的,当孩子渐渐长大,知道自己最后的坚持时,夫妇俩也放手让孩子追梦。

黄淑端也分享一件趣事,她的一名雀友告诉她,一名她认识的阿嫂参与今年的演出,她说特别累,因为负责人要求高。儿子是完美主义吗?黄淑端说如果儿子是完美主义,他是要求自己对工作的完美。巫奕駫认为巫俊锋要求高,但不会骂人。黄淑端说:“他若发脾气,只是不讲话。”

从不以数字要求孩子

接下国庆庆典父母都担心

巫奕駫与黄淑端曾在儿子的电影当路人甲,在《沙城》出现在办丧事的情节,在《徒刑》则与帅哥马来主人公同乘巴士。如果将来儿子开拍的电影找他们当主角,会演吗?夫妻俩相视而笑说:“没想过,不会吧!”

巫家父母做事沉稳,似乎也是巫俊锋沉稳,带酷性格的写照。小时候就这样吗?黄淑端说:“性格不太静,五岁时我们一家去印尼的多峇湖玩,他在飞机上很爱讲话,一直与好几个不认识的少女说话,她们也觉得他很可爱。长大后我觉得他不爱乱讲话,而是用心听别人说话。”

画画关乎到美学,电影也要有美学基础,我笑笑对巫奕駫说,说不定巫俊锋体内就是流了爸爸当年打下的美学基础的血。在他们支持下,巫俊锋有机会挣脱现实之锚,走向梦想,他是浪漫的梦想家,同时也是最凌厉的实践者。

后来出游的两对男女结婚了,往事回味到这里,巫奕駫幽默地对妻子说:“我就听那个谁说你还在等我……”巫母也幽默回应:“是这样咩?”

巫俊锋(右起)与母亲黄淑端、父亲巫奕駫最常在餐桌上交流。
巫俊锋(右起)与母亲黄淑端、父亲巫奕駫最常在餐桌上交流。

对于“蚊子”,战国的庄子在诗中形容:“蚊虻豽肤,则通夕不寐矣……”唐朝白居易也在《蚊蟆》写到:“斯物虽微细,中人初甚轻。有如肤受谮,久则疮痕成。”

父母在电影中当路人甲

在巫家的热情招呼声中,在尝了樱桃的滋味,香醇茶、咖啡与巫父烘焙的可口曲奇饼等糕点,在与巫家欢谈的气氛中,深深感受到他们的淳朴善良,原来,这个质朴的室内就是个大自然,张挂墙上画作里的飞禽活了起来,正在鸣唱,巫父应摄记要求摊开在餐桌上的画作,上面的树木也迎风婆娑起舞。

巫奕駫说儿子做这行,不会大富大贵:“我们也没什么要求,孩子过自己的人生,幸福快乐就好。”

听到父母对自己的描述,巫俊锋回应说父母给他最大的影响是:爱心。他说:“从小就看到他们待人处事的态度。我们和上个女佣很亲,父母从小就叫我们要尊敬她,把她当家人看待。”

巫奕駫补充说,巫俊锋从小一直面带笑容,长大后可能像一般男生,话比较少。他不忘幽默地说:“我就透过他的电影与他沟通,了解他在想什么。不过他久久拍一部,我得等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