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0月油画《放下》完成后,徐悲鸿就将此画赠送给黄孟圭。根据黄在《星洲日报》发表的诗作时间,应是在1939年11月中旬徐赴印度之前,故此后就未有此画在本地的可靠记录。
有幸当时我刚完成此画追踪的最后拼图,来源可靠,消息契合,谜团已解,惟因故未能动笔,耽搁迄今。
孙宇立说1974年黄辉回台退休,1975年他到Eddie Huang的家时,此画还在那里。1976年孙回台后,黄辉在台北还曾多次和他茶叙,但未再提及此画。
后来我还见到一张40年代后期黄辉担任台电协理的名片,职称及名字后的一行小字是:“则辉福建南安”,更确定黄辉就是黄则辉。
如今此画仍在民间收藏,未来仍会继续流传,故事还会继续;本文所记,只是一个阶段的总结。
5.前世今生:完整的拼图
孙宇立说黄辉有8子,都在美国,英文名字依英文字母A、B……顺序排列,这幅《放下》就在老五Eddie Huang于马里兰州郊区的家里,挂在饭厅墙上。
王杰莉称,黄孟圭在1941年4月日军二度侵占福州之前已经离开老家,显然他是在1939年底至1940年初将此画带回福州老家,故后来徐悲鸿在马来亚的画展已不见此画参展。但他只在故乡老家逗留一段短时间,此画也就留给家人保管。
唯一出现的说法,是此画在战后被“一位姓潘的福州人”带回上海,解放前又再带去美国。
1983年《联合晚报》记者黄叔麟首次报道此说。
1983年前后,此画重返新加坡(应为黄辉安排送回),托黄曼士姐妹拟售。1984年“赐荃堂”郑应荃购藏,90年代中期转售香港罗仲荣,2007年香港拍卖由台湾马维建购藏。
这一来,终于真相大白!
2015年,最后缺失的一块拼图终于出现!
她说:“孟圭公在新加坡的藏画,只剩下随身携带的几幅。1965年,孟圭公去世后,九姑婆黄淑芬女士将外公遗物交我母亲,其中有几幅字画,我母亲留下两三幅作纪念,其余送给姑婆。”
1989年收藏者郑应荃的说法,又多了一段,说是“在日军占领我国时,侨领陈嘉庚和黄曼士等人决定把它埋在地底,战后,名画为一姓潘的福州人带往上海去,而后又携之赴美定居。事隔多年,潘于临终时嘱咐家人将画托给黄女士(黄曼士的姐妹)代卖。但是,这中间有好大一段时间不知画落何处。”(1989年11月7日《联合早报》)。
那时他住乌节路那森山庄公寓,郑应荃就是他楼上的邻居,两位太太为好友,郑应荃后来也曾邀请他上楼观赏。与此画数度“重逢”,印象特别深刻。
2015年岁末,黄孟圭的外孙女王杰莉(黄孟圭幼女黄奕琳之女)发表《我的外祖父黄孟圭》(文载福建日报社出版《海峡都市报》2015年11月29日),首次披露当年内情。她说1939年时黄孟圭收藏的徐悲鸿作品不下50幅,部分存新加坡江夏堂,有些则带回福州老家,且不吝于和亲友分享,如彩墨画《十一骏图》就送给亲友。
只是这幅名家名作,本地诞生,三度归来(重返及借展),却总留不住归人的脚步,终究是梦里不知身是客,唯见落花流水春去也。
这段记录,也证明在1983年,黄辉家人将此画送回新加坡时,所谓“此画是黄曼士的姐妹受人之托拿出来卖的”(见前文郑应荃语),这位“姐妹”应该就是黄孟圭及黄曼士之妹黄淑芬(70年代曾任华义中学校长并主编《黄曼士纪念册》),这也是此画重现的消息最先出自文化界人士之故。
他说:“这幅《放下你的鞭子》就挂在客厅正中央最显眼的地方,特别装有专业照射灯投射画面,人物形象非常鲜艳夺目,一入门就仿佛迎面而来,客厅里还挂有多幅徐悲鸿画的马。”
近年也有研究者认为此说“充满悬疑”,质疑“那位潘姓华侨,到底何许人也?他携带巨幅《放下你的鞭子》游走于新加坡-上海-美国之间,真是神通广大!……实在参不破个中关窍!或者‘潘姓华侨’只是一种说辞,子虚乌有;……看来只好有待新资料的发掘始能揭开谜底!”(姚梦桐:《名画疑云》,《源》2018年第3期)。
黄辉,字则辉,福建南安人,上海交大电机系毕业,美国康乃尔大学硕士,早年曾任中国水力发电勘测总队长及湘江电厂厂长,1945年日本投降后就调往台湾任台湾电力公司协理,负责重整战后台湾电力发展,1950年升任台电总经理,1962年应世界银行之聘赴美,1974年返台任台电顾问,是电力专家。
70年代初孙宇立在华盛顿的世界银行总部任城市规划的建筑师(他本行专业),黄辉在世界银行总部担任负责审核指导开发中国家电力发展的高级电力工程师,这位父辈世交对他很关照,经常来往。
只有此画的多年谜团,犹如“放下你的鞭子”的呼唤,多年放不下的那条鞭子,至此终于可以放下了。
(作者是本地作家/文史研究者)
黄辉赴美时,继任的台电总经理就是后来担任行政院长的孙运璿(黄是孙的舅舅),后者是孙宇立父亲相交40多年的东北同乡,曾任长春市长的孙宇立父亲当时为立法委员,黄辉和孙运璿都是他的好友及家庭常客。
多年来扑朔迷离的名画《放下》行踪之谜,终于解开,空白填补后,完整的故事终于呈现:
两则消息,来源不同,但都是可靠的一手资料。两相对照,当年孙宇立所说的“世伯黄辉”正是“字则辉”,其生平经历与王杰莉所说的黄则辉完全相符,时间前后契合,证明两人就是同一人!
本文上篇记述,主要是徐悲鸿名作《放下你的鞭子》(本文简称《放下》)于80年前在本地诞生及上世纪80年代重新出现本地以来,前后两段流传,但对于中间长达44年“失踪”的前半生,仍留下一片空白,谜团多年未解。
我们一回无意间谈起徐悲鸿此画,不料他突然说了一句:“我曾经在美国见过这幅画!”
1939年10月,徐悲鸿在芽笼江夏堂完成画作。11月赴印前,赠送黄孟圭。随后黄孟圭将画带回福州,借其三弟黄则璐,再借其堂弟黄辉(黄则辉)。
王氏文中记述,她母亲黄奕琳后来有一年在上海,听其兄长(黄孟圭的三弟)黄则璐告诉她,黄孟圭曾将油画《放下》借给他欣赏,后来黄孟圭的堂弟排行二十七的黄则辉在他家见到此画,就借回家欣赏,不料1945年后者就去了台湾,后来又去美国任职,并把此画带去美国。黄奕琳还说当时其兄黄则璐曾答应写信给堂弟黄则辉,请他送回此画,但无下文,随时局变迁,两人先后作古,也就不了了之。
1985-1986年左右,孙宇立第二次见到《放下》画作。
两个答案,先后出现,时间相隔20多年。
王杰莉文中也说,当年此作“画成之日,曼士公遍邀友好,共赏佳作。……事后,徐先生将这幅油画送给孟圭公。”又称:“徐悲鸿先生送给孟圭公《放下你的鞭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所谓“潘姓人士”之说,只是传闻,无从查证,成了多年来未能破解之谜。
4.两大谜团:最后的拼图
当时我查知对徐悲鸿有知遇之恩的黄孟圭(黄曼士的兄长)有一子二女,但非黄辉,而两人不仅同姓,连籍贯与祖籍(福建南安红梅)也相同,显然彼此应有密切关系。但孙宇立兄对此并不知情,只能继续留意追查。后来还知道当年经常到孙宇立家中造访其岳母的一位老太太“超姑”,竟然就是黄曼士的独女黄奕超,错失查证良机。
他说时为1974年,在华盛顿市区开车过河约一个半小时的马里兰州一个住宅区里,是他在美国一位世伯黄辉(当时已70岁)之子的家中。
上述确实可信的流传记录,也显示当年传言说所谓有“潘姓福州人”带回上海又到美国的说法,虽是虚构,但却是虚中有实,犹如雾里看花,雾虚花实,犹抱琵琶半遮面,应是有心人特意为之。
1945年黄辉携画赴台,1962年再携画赴美,70年代存华盛顿附近黄辉之子居处。
第一个答案,出现在90年代后期,得自多年好友名雕塑家孙宇立。
文中亦称,晚年黄孟圭在本地,住在江夏堂内,1963年黄曼士病逝,其太太被女儿黄奕超接回家,黄孟圭则被他九妹黄淑芬(王称她为“姑婆”)接回同住。
据我后来从多位曾直接涉及徐悲鸿作品“藏时埋画”的关系人证实,当时的藏画事件与陈嘉庚毫无关系,也确知当时藏画里包括油画《愚公移山》(友人曾自当年某参与埋画者购得此画后送拍卖),但根本没有《放下》,可见传闻未可尽信。
他说黄辉告诉他愿以4万美元出售此画,这价格当年在华盛顿郊区可以买到一栋相当好的独立式房子,而当时他对书画一无所知,只听说过徐会画马,从不知徐还会画人物,以为是幅冒名假画,不敢多说。
阅读更多:放下的鞭子——徐悲鸿名画追踪记(上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