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李文亮的死使他成为烈士，让老百姓可以理直气壮地借他来表达心中的不满。去年12月30日，李文亮在一个微信群里发布了一条信息，指出现了一种类似沙斯的病毒，并提醒医务同僚们穿上防护装备。四天后，他被公安传唤，并被迫签署了一份训诫书，承诺不“散布谣言”和不“扰乱社会秩序”。官方媒体点名批评他是造谣者。事后看来，网民现在知道，政府否认疫情导致它无法及早、果断地采取可限制病毒传播的防范措施。
即使中国领导层在这场危机后完好无损，中国老百姓也会学到一个不可磨灭的教训：社会上只有一个声音会损害公共福利。它让每个人领略到民主与个人利益息息相关。今后，习近平将很难为自上而下、中央控制乃行之有效的做法自圆其说。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李文亮的不幸去世和临别赠言之所以特别有影响力，是因为他不是一名维权人士，也没有打算发表政治声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生命，包括他自己的生命。李文亮不仅揭露了指挥监管系统的缺陷，还给中国人民看到，压制异议声音可能会引发一场最终影响到所有人的全国性灾难。
第四，冠状病毒比沙斯更难发现和控制。有些人可能感染了冠状病毒，但没有出现任何症状，这意味着它可能会传染给更多人，就像最近发生的一起病例一样，一名英国人在新加坡感染病毒后再传给至少11人。这使得控制疫情的挑战变得更加艰巨。
（作者是美国密歇根大学安阿伯分校政治学系副教授。本文是作者为《联合早报》旗下英文电子杂志“思想中国”（ThinkChina）所写，英文原题是“Why the political fallout from Covid-19 is more serious than SARS”。）
第三，沙斯肆虐时期，社交媒体还是个新奇事物，如今它已广泛流行。从2003年到2017年，中国的网民数量从仅占人口的6%猛增至54%。尽管有审查制度，但新闻和贴文还是快速流传。数以百万计的读者看到了财新网对李文亮的访问，他在受访时说：“一个健康的社会不应该只有一个声音。”在审查人员将其删除之前，话题标签“李文亮之死”在微博上获得了5.4亿的浏览量。另一个话题标签“我要言论自由”则吸引了8000多条贴文。
（黄金顺译）
不过，这次冠病疫情的政治影响比沙斯时期更严重，原因有四。首先，今天的政治经济环境与2003年不同。即使在疫情暴发之前，中国的领导层就已经因为经济放缓、与美国的紧张关系加剧，以及导致国内三分之一生猪死亡的猪流感而不胜负荷。因政府的掩盖和治理不善而加剧传播的冠状病毒，有可能使领导层陷入近乎崩溃的境地。
一旦考虑到这些现实情况，冠状病毒暴发所带来的健康和政治威胁显然比沙斯时期严重得多。如果这场疫情持续下去，并破坏中国的政治稳定，它将对新加坡产生更广泛、更长期的影响，因为新加坡尤其容易受到外部冲击，而且高度依赖中国经济。
中国暴发的2019冠状病毒疫情最初是一场公共卫生危机，但现在正迅速升级为一场政治危机。2月7日，因提醒他人注意防范病毒感染，而被公安训诫的李文亮医生在感染病毒后死亡。他的死激起了中国网民的强烈愤怒和悲伤，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情况。
然而，一些人认为，这只是暂时的紧急情况。正如《经济学人》所言，“中国的统治者将冠状病毒视为加强控制的机会”。同样，澳大利亚前总理陆克文在世界报业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的一篇专栏文章中宣称：“可以肯定的是，这场危机一旦解决，还是不会改变中国未来的治理方式。”的确，挺过了2003年沙斯疫情的中国当时虽打压吹哨人，但这并没有对政权的合法性造成长久的损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