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而言,我则从相同的事实中得出不同的结论。如果目标是尽量让所有人一同水涨船高,那全球化和自动化免不了要放缓一些。每个公民都有权利不被远远地抛在后面。不能为了自动化减速会影响美国全球领导力的基本虚假推断,而放弃对这一权利的坚持。
最后,我们还被告知,工作是人的身份认同的来源。因此,挑战不是将经济保障与就业脱钩,而是拯救传统但更灵活的带薪就业。因此,全民基本收入的概念绝不能接受,因为它“成本巨大,并有可能鼓励人不工作”。
如果你遵循这些基本规则,那面对机器人的到来,唯一答案只能是积极的劳动力市场政策,让工人做好准备与机器竞争。就业市场岌岌可危的挑战,必须通过让人更有危机感来解决。
但是,为了“减轻”这个问题,报告所提出的方案与导致我们处于这种局面的政策没有多大分别。根据报告,应该采用货币政策来扩大就业,即使这样做从未获得成功。另外,“国会和特朗普政府还应该审慎地使用财政政策来保持增长和就业”,即使“联邦预算赤字的恶化……将不幸地进一步限制”这方面的工作。
英文原题:Automation and American Leadership
同时,采用新技术又被认为是一国在地缘政治和竞争中取得成功的必要条件。因此,通过调整教育和社会保障体系,来顺应自动化驱动的就业市场需求,现有工作模式被颠覆理应受到欢迎,其影响也可被缓和。
美国外交关系协会(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发布的新报告《未来工作:21世纪的机器、技能和美国领导力》(The Work Ahead: Machines, Skills, and US Leadership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也持此观点。和其他许多关于该主题的报告一样,这份报告也是以不言自明而基本没有理据的假设为出发点,而它的结论也毫无新意。
版权所有:Project Syndicate, 2018.
(作者Robert Skidelsky是英国上议院议员,华威大学政治经济学荣誉教授。)
现在,第三种解释正在成为主流:全职工作机会和实际工资的减少都是因为自动化。平心而论,机器人吞噬人类工作岗位的概念,只不过是装着技术性失业旧酒的新瓶。但这个新瓶值得关注,因为这个问题无法用常规政策的应对措施解决。
比如,我们被告知,技术可能性将决定就业结果。因为大部分的工作岗位都会全部或部分自动化,抵抗是徒劳的,适应(减轻)是唯一的选择。此外,必须热烈拥抱技术创新,否则“最好和最聪明的”工人就会涌向外国的竞争对手。
用宏观经济政策来应对“就业挑战”就只能到此为止了。相反,要让人们为“演算式就业”(algorithmic employment)做好准备,我们就只剩下常规的微观经济措施,即用大数据来将人们与他们所需要的工作进行匹配,从而保持其消费者的地位。再一次,我们被告知,未来的劳动力市场参与者应该接受定向就业教育和可转移社保基金,以帮助他们从一个自动化工作场所转换到另一个。
在教育方面,报告呼吁雇主和大专院校合作开发人才“管道”(pipelines)。比如,它着重介绍了迈阿密戴德学院(Dade College)与皮克斯动画工作室(Pixar Animation Studios)和谷歌合作的动画与游戏开发项目。同样的,丰田公司制定了自己的先进制造技师计划,为在该公司寻求发展的学生提供了一个途径。
在关于技术的“官方”叙事中,不断加速的变化被认为是不可避免的。各种用首字母缩写命名的机构、智库、工作组等都认为,自动化和人工智能很快就会淘汰或改变为数庞大,但难以估量的人类就业岗位。
平心而论,就周期性失业和更长期的技术性失业问题之间的关系,外交关系协会的报告确实接近于提出一个重要的见解。报告的作者们正确地认为,要让公众接受自动化,“充分就业”政策是必要(但不充分)的条件。他们甚至指出,自1980年以来,美国经济处于充分就业的时期只占30%,而在20世纪40年代末到80年代间则占到了70%。作者们写道:“在任何特定时候,都有数百万人可能非自愿失业和在寻找工作,而在衰退和经济减速时期,这些数字还会飙升。”
不久前,关于失业有两个不同的解释。第一个解释是凯恩斯的需求不足论(Keynesian theory of deficient demand),认为当社会缺钱购买工人所生产的商品和服务时,他们就会“非自愿地”失业。第二个解释往往与芝加哥学派有关,认为失业是在不论工资水平如何的情况下,偏好闲暇甚于工作的自愿选择。
至于确保劳动力流动性方面,报告高度重视以可转移福利(工人过渡援助)为形式的“灵活保障”(flexicurity)。其典型的做法是不试图将福利与工作本身脱钩,而是与“单一雇主和全职工作”脱钩。
我们还被告知,如果美国要单方面放缓自动化的速度,它将失去在世界舞台上的主宰地位。假定中国是美国的战略敌人,为了在全球领导力的竞争中胜出,美国人有必要接受技术创新。
最后,对于零工经济(gig economy)中的灵活工作形式,究竟是体现了凯恩斯的需求不足论,兼职工作和自雇的自愿性选择,还是自动化的不知不觉扩张,报告并未做出任何结论。尽管作者们承认,全球化和技术发展令美国大部分人口和地区在财富、收入和自尊等方面落在后头,他们自己的补救方案却是加倍努力,让“落后的群体”赶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