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原题：The China Sleepwalking Syndrome

20世纪初国际秩序失去灵活性的第三个原因是德国的政策，它雄心勃勃，却又含糊不清，令人困惑。德皇威廉二世追求更强大的实力是拙劣之举。与此类似的是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中国梦”，他放弃了邓小平的韬光养晦，以及中国实行过度民族主义的“战狼外交”。

美国希望阻止中国使用武力，维护被中国大陆视为叛离省份的台湾的法律边缘状态。多年来，美国的政策旨在阻止台湾宣布法理独立，以及中国大陆对台湾动用武力。今天，一些分析人士警告说，这种双重威慑政策已经过时，因为中国不断增长的军事力量，可能诱使其领导人采取行动。

美国成功的对华战略始于国内。它须要维护吸引而不是胁迫盟友的民主制度，投资于保持美国技术优势的研发，并维持美国对世界的开放性。对外，美国应重组其传统军事力量，以适应技术变革；加强联盟结构，包括北约和与日本、澳大利亚和韩国的安排；巩固与印度的关系；加强和补充美国在二战后帮助建立的、旨在制定标准和管理相互依存关系的国际机构；并在跨国问题上尽可能与中国合作。到目前为止，拜登政府正在遵循这样的战略，但1914年不断提醒人们要谨慎行事。

德国作家写了条顿人和斯拉夫人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教科书则点燃了民族主义的激情。事实证明，对于欧洲的工人阶级来说，民族主义是比社会主义更强大的纽带；而对于欧洲的银行家来说，民族主义是比资本主义更强大的纽带。

在短期内，鉴于习近平的强硬政策，美国可能得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与中国的对抗上。但如果美国避免意识形态上的妖魔化和误导性的冷战类比，并维持好其联盟关系，这样的战略就能取得成功。1946年，乔治·凯南（George Kennan）正确地预测了与苏联长达数十年的对抗。美国无法遏制中国，但它可以通过塑造中国崛起的环境，来限制中国的选择。

在美国拜登总统的政府实施与中国的大国竞争战略之际，分析人士则寻求各种历史性比喻，来解释两国日益加深的竞争。但是，尽管许多人认为此乃冷战重现，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发端，才是一个更令人担忧的历史隐喻。

成功的战略必须要能够预防梦游症。1914年，奥地利受够了新贵塞尔维亚的民族主义。奥地利大公被塞尔维亚恐怖分子暗杀，是发出最后通牒的完美借口。在出发去度假之前，德国皇帝决定给奥地利开一张外交空白支票，以威慑崛起中的俄罗斯，并支持他的奥地利盟友。当他回来并得知奥地利是如何填写支票时，想要收回却为时已晚。

也有人认为，对台湾的明确保证，或者暗示美国准备这么做，会促使中国大陆采取行动。但是，即使中国大陆不发动全面入侵，而只是试图通过封锁或夺取其中一个近海岛屿来胁迫台湾，只要涉及船只或飞机的事件导致人员伤亡，结果就难以预料了。如果美国的反应是冻结资产或援引《对敌贸易法》，两国的隐喻战争可能很快就会成为现实。1914年的教训是要警惕梦游，但它们并没有提供解决台湾问题的办法。

正如克拉克所说，一旦像第一次世界大战这样的灾难发生，“它们就会（或似乎会）给我们一种‘自有其必要’的感觉”。但在1914年，克拉克总结道，“前景仍然是开放的——仅此而已。尽管欧洲两个武装阵营的战线都在加强，但还是有迹象表明，发生大冲突的时刻可能已经过去。”

当时，各国领导人对一度被称为“欧洲协调”（Concert of Europe）的国际秩序的变化，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一个重要的变化是民族主义的日益增强。在东欧，泛斯拉夫主义威胁着拥有大量斯拉夫人口的奥斯曼帝国和奥匈帝国。

此外，人们对和平越来越感到自满。大国之间已有40年没有被卷进欧洲的战争中。当然，危机时有发生——1905年至1906年的摩洛哥、1908年的波斯尼亚、1911年的摩洛哥，以及1912年至1913年的巴尔干战争，但它们都是可控的。然而，解决这些冲突的外交妥协，激起了人们的挫败感和对修正主义的日益支持。许多领导人开始相信，一场由强者赢得的短暂而决定性的战争，会是一件好事。

多年来，美国的政策旨在阻止台湾宣布法理独立，以及中国大陆对台湾动用武力。今天，一些分析人士警告说，这种双重威慑政策已经过时，因为中国不断增长的军事力量可能诱使其领导人采取行动。

1914年，所有大国都预计第三次巴尔干战争会很短暂。相反，正如英国历史学家克里斯托弗·克拉克（Christopher Clark）所指出的，它们梦游般地卷入了一场持续四年的战火，摧毁了四个帝国，杀死了数百万人。

作者Joseph S. Nye, Jr是哈佛大学教授，著有《道德重要吗？从罗斯福到特朗普的总统和外交政策》（Do Morals Matter? Presidents and Foreign Policy from FDR to Trump）

今天的政策制定者必须警惕中国民族主义，以及美国民粹主义、沙文主义的抬头。再加上中国咄咄逼人的外交政策，以及在台湾问题上的对峙和不尽人意的妥协的历史，两个大国在无意间使冲突升级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版权所有：Project Syndicate, 2021

如果把中美关系比喻成一场扑克牌局，美国人知道他们拿到了一手好牌，从而避免受到美国衰落的恐惧或观点的支配。但是，即使是一手好牌，如果打得不好也会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