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方言并没有增加我们的负担,我子侄当中没有人因为家里讲方言,而在学习英语和华语时有困难;反之,他们的工作语言都是英语和华语,但和长辈沟通时可以讲流畅的粤语。

(作者是退休报人)

讲粤语的是牛车水居民陈翠嫦,她以清脆浅白通俗的粤语演讲,同样赢得许多掌声。以闽南语演讲的职工领袖林清祥的掌声更多。记得陈翠嫦在1957年市议会选举时,以高票当选为牛车水区市议员。1959年至1970年她三届当选为立达区议员,这与她的亲民作风和能讲流畅的方言很有关系,可惜她英年早逝。在群众大会浸濡下,我逐渐听懂了闽南话和潮州话,也开始听懂一些马来话。

我另一个学习方言的环境是托丽的呼声之福。那个年代,只要扭开丽的呼声中文台,就可以听到华语及各种方言播讲的新闻、歌曲,以及李大傻、王道和黄正经分别以粤语、厦语和潮语讲古的节目。因此,我们这一代人不必刻意去学习方言,所谓耳濡目染,听得多就会了。

1955年新加坡进入林德宪制立法议会选举的年代,选举局把新加坡划分为25个选区,劳工阵线、人民行动党、民主党和进步党等都派出候选人竞选议员。行动党选择了万拿街山仔顶为群众大会的地点。我刚升上中学,带着好奇心去凑热闹。那时的群众大会是语言缤纷的演讲会,有粤语、闽南语、潮州话、马来语、英语和华语。获得掌声最多的是粤语和闽南语,马来语的演讲者是印度族的职工领袖詹密星,他是一个天才演说家,即使听众未必听懂马来话,也被他那嘹亮的声音和抑扬顿挫的语调吸引住,报以热烈掌声。

以我的探亲和旅游经验来说,到吉隆坡和怡保是粤语的语境,巴生和槟城是闽南语,香港、澳门、广州和珠江三角洲是粤语,台湾是闽南语,泰国曼谷唐人街是潮州话,到欧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唐人街是粤语。如果你能听懂这三种方言,能讲点粤闽潮方言,在参观、购物和饮食方面就很方便了。其实,方言是不必花时间刻意去学的,只要有环境,没有遭到蓄意排斥,方言可以细水长流。

我最佩服的一位摄影同事谢端成(已故),教育水平不高,却能听懂并会讲许多种方言,因为他是在咖啡店长大的,听惯各种方言群的顾客讲话,久而久之便成“方言通”了。从前我到各地旅行时,外国的华人社群都很羡慕新加坡华人能懂多种语言。今后这种局面将会改观。

试想,当我们去游花园时,会想看一个只栽种一两种花卉的花园,还是想玩赏一个百花齐放、万紫千红的花园?同样,华人社会选择只要华语或是华语与方言共存的语境,值得我们深思。我的朋友圈乐观地说,即使星洲方言面对躺平清零的厄运,我们也不必悲观。星洲只是一个小红点,还有区域和国际大环境,华人的方言是不会消失的。可是我还是不愿看到祖先留给我们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在这个以华人占多数的小红点里躺平、清零。

退休后,时任广东会馆总务的何乃全建议我以粤语教中华文化课程,他们兄弟三代人都讲粤语,子女也多数是专业人才,能讲流畅英语、华语和粤语,那些当医生的子侄还能讲多种方言为求医者治病。从前他曾说,在目前的教育制度下,小孩子进了学校就能学会英语和华语,为什么我们要放弃在家里讲自己的方言。

我的童年和青少年在广府人居多的牛车水度过,那里即使是印度人也会讲粤语,可是我不只懂一种方言,我还可以听懂其他方言,也能跟讲其他方言的人沟通,这要感谢当年的语言环境。

至今在新加坡已有152年历史的广惠肇碧山亭仍旧以粤语为公用语言,许多粤语方言群的会馆也仍讲粤语,能讲粤语的部长受邀出席粤语方言群会馆的活动时,也以粤语演讲。因此,我认为本地方言还未躺平,只要顺其自然发展,是不会清零的。

从前我家距离万拿街山仔顶和芳林公园不远,前者是现在牛车水人民剧场和牛车水民众联络所所在地,那是一个从平地升起大约五公尺的小山丘,是闹市中一个消闲的好地方,和芳林公园都是群众大会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