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三年,凸显法治观念之缺位。当下中国社会治理仍维持“政策即法律”的模式,法治观念严重缺位。以政策代替法律,以命令取代规则,成了疫情以来“特殊情况下”社会治理的常态。
疫情三年,凸显基层工作之弊病。在基层那些温暖瞬间,也看到平庸之恶在蔓延。临产的孕妇被医院保安阻挡,宠物被大白扑杀,化疗结束的病人不被小区接受,大家都明白这些事情不符合人性,却又为何屡屡发生?这是高压体制的产物,也是平庸之恶的狂欢。
在过去这段清零时间里,为了所谓政治任务,政府不惜一切代价防疫,全然不顾科学性,在这段理应提高疫苗接种率、加强医疗资源的建设的时期,所有资源被用在完全不必要的地方,没有为接下来的放开做任何准备。
反观一些发达国家与地区,决策在充分与专家讨论后做出,社会各群体都能发出自己的声音,提出自己的利益诉求,哪怕与官方决策不符,官方的决策亦能实时根据专家意见修正,而非一撑到底。定于一尊的决策压制了观点的自由讨论,也压制了学术研究的自由。在决策过程中,大多数官员陷入“沉默的螺旋”,为了自保而不敢提出反对意见,没人再愿发声。
在疫情开始阶段,少数学者仍能发出一些声音,对决策过程产生一些影响,但随着形势演变,清零政策逐渐定于一尊,从此技术官僚必须服从于政治利益,学者被闭麦,仍高居庙堂之上的那些“专家”不过成了官方的传声筒,毫无原则地随着官方立场变换着说辞。
疫情三年,凸显集体主义宣传之劣性。宏大的集体叙事频现,所谓“发动党员干部坚守一线”之类的宏大叙事看似让人感动,背后牺牲的却是亿万普通人的利益。诸如此类明显违背人性的故事反倒成了宣传,背后影射的却是社会保障制度的不健全、基层百姓的艰苦生活状态,与基层干部在体制重压下的无力与悲哀。
民众没有基本药物储备,药厂来不及提高产能,医院没有准备好收治大量病人。在整个抗疫周期中,政府缺乏整体思维,政策缺乏长远规划,也没有制定可行时间表。不论是动态清零还是彻底放开,舆论方向一变再变,即便被打脸还是要嘴硬。当政府一再出尔反尔,愚弄群众,公信力已跌至谷底。
在一个正常社会,为了集体利益的自我牺牲值得肯定,但却不应成为宣传的工具。真正该做的是看到社会的缺点并加以弥补,而不是用这些故事,自己感动了自己。同时,在一个敞亮的社会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利益诉求,所谓“动员”“发动”决不能成为任何强迫的理由。
疫情三年,亦凸显普通民众之困境。疫情造就了一批新的亿万富豪,也有更多人流离失所。对于掌控权力与资本的上层阶级来说,许多得以凌驾规则之上,甚至借疫情大发横财。对普通民众而言,他们为清零与放开争辩,精疲力尽,却无力改变现状。在疫情后,不安全感深植每个人心中。疯狂的抢购贯穿于疫情三年的全过程,疫情初期疯抢连花清瘟,听闻传言在封控前的疯抢物资,完全放开后的疯抢退烧药,一切显得荒唐,但对于我们而言,却又别无选择。疫情之下,常人如蝼蚁,资源的匮乏与分配的不公在短期内难以消除,普通人改变阶层与命运的通道也越来越狭窄。
疫情三年,凸显政府治理能力之薄弱。从最早期武汉疫情的乱象,到各地封城期间的乱象,再到放开后医疗挤兑的乱象,政府试图掌控一切,最终却输得一败涂地。他们既无法保障民生供给,也无法保障医疗资源的分配。
这是一场从上到下的痼疾,它早已存在社会中,疫情不过将它放大。
这归根结底体现的是“官本位”思想在中国社会的浓厚残余,掌权者不把民众视为与政府平等的主体来看待,从未意识到政府应当对人民负责,总是想要控制和摆布民众,这又怎能符合一个现代国家的要求?
未来我们将如何评价过去这一段抗疫时光?对于过去历史伤痛的记忆,常常须要整个社会共同努力治愈。一个社会现代化的历程,应当是每一个社会群体能自由公平地发表自己诉求的历程。在这过程中,我们不必讳言自己的想法,不必胆怯真情的流露,所有争端与矛盾可以放到台面上来解决,而不是被隐瞒遮蔽。我们很期待,未来的中国社会,将变得敞亮而公平、自由而包容,敞亮地能看到芸芸众生遭受的苦难,包容地能听见每个人的不同声音。
不论是严厉封控,还是彻底躺平,在这段时期里,我们都见证了无数乱象。封控时期的大逃亡、天价蔬菜与硬性管控,放开后的抗原难求、退烧药短缺与医疗挤兑,变的是政策与专家说辞,不变的是中国政治与社会中的沉疴痼疾。
面对基层工作中的困难与中央政策间的冲突,地方官员也必须寻找平衡点,否则不是如上海封城般出现大混乱,就是因为控制不了疫情丢了乌纱帽。然而在清零阶段,地方官员常常更重视自己的仕途而非民众的死活。放开之后,在中央无法给出具体放开时间表的情况下,各地执行力度亦不一,只得按照当地疫情状况摸索,以至于出现了“全民戴口罩”运动之类让人发笑的现象。以上种种,都凸显当下中国央地间的复杂关系。
疫情三年,凸显决策过程之封闭。从清零到放开,所有决定由小屋子里的讨论做出,所谓民主决策、科学决策成了笑话,所谓公众参与也成了笑话。疫情三年,没有人倾听民众声音,决策层依循自己的思路做出决定,民众的一切呼声被忽视。
(作者是上海高校学生)
2022年12月7日,中国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综合组印发通知,标志着中国事实上放弃“动态清零”政策,开始寻求与病毒共存。一切来得令人猝不及防、毫无征兆。所有的封控措施被取消,所有的流动限制被消除,一切恍如隔世,身处其中的中国人不免感到有些荒唐。数月的封城使我们胆战心惊,而现在大家惊奇地发现,我们可以自由行动不再受限,唯独要冒着感染病毒的风险。
疫情三年,凸显央地关系之破碎。各地执行各地的政策,对于中央的政策,各地执行力度不一,推进缓急各异。在清零过程中,中央常常不能给出地方具体的实施政策,只是一些“拒绝一刀切”之类的宽泛描述,令地方官员难以把握尺度。当地政府治理能力与官员的个人认知,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地疫情的防控政策。
在强权之下,他们泯灭了良知,丧失了思考能力,同时也享受这特殊环境之下小小权力所带来的短暂快感。这是他们极少能够控制他人、掌握权力的时刻,当然得好好利用。
制约监督的缺位很大程度上造成这一切。倘若有公正的法院能够审理公民上诉,倘若人大代表能够真正代表人民,这一切还会如此吗?在真正的法治下,政府权力被严格限制,所有政策在法律框架内发布,不能仅凭一纸公文,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