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古城清迈是旅游胜地，以其山水人文而在华人世界素有盛名。30年前，歌坛巨星邓丽君就早逝于此。笔者多年前曾取道老挝古城琅勃拉邦到访过一次，深感该地虽略为偏僻，但幽静悠闲、价廉物美还颇为国际化，舒适可居。最近，清迈在华文新闻里再次爆红，却是因为一桩本身并不大、可能也不是很罕见的购房纠纷。流寓在那里的一群中国人，因为集资组团购买房产而内讧并诉诸网络，酿成国际新闻。

其二，中国人移民国外的目的地，近来似乎有不少变化。过去几十年，中国一直是欧美国家合法和非法新移民的主要来源之一；从欧盟到新西兰，大体如此。就拿美国申请所谓“政治避难”而言，中国人一直高居榜首，数量远多于他国，近年来更有所谓“走线”非法移民大军，穿雨林、渡惊涛而冒险闯关入美。不久前，新加坡新闻媒体亚洲新闻台还就走线者的艰难跋涉，专门做过一部很不错的纪录片。不过，从王局、野夫到大眼来看，日本与东南亚现在也接纳许多来自中国的“高端”移民。香港有官员日前庆贺港九“现在终于有点中国样子了”，而许多此前移居香港的所谓“望北楼”中国人士，不知道是不是正因如此才又继续迁徙，东南亚尤其是新加坡似乎是他们的首选之地。

清迈团购房产之举，似乎始于五年前。主要发起人土家野夫来自湖北，发表过许多文学作品与时政评议。他人生不凡、历经苦难、故事清奇，是很有号召力的非官方文人和一度成功的书商。人称“大眼”的四川体育记者李承鹏，似乎也是团购的发起人之一或转承包人。他多年来写过许多笔锋明快、幽默可读的时事文字，嬉笑怒骂、讽喻批评、不拘一格，在简体中文读者中也很有影响力。

一众知名文人，悄然隐居清迈而不是自然环境类似的云南，多年的“自由主义”大旗，似乎不敌安居一室的一时之求……种种迹象显示，广大吃瓜群众也许确实正在目睹一场多年未有之大变局。

其四，继承中国过去前赴后继的特立独行、为民请命的读书人传统，今日中国自然不乏敢于、善于挑战权威与当局的文人乃至“反贼”。但是他们既没有可以悠然见南山的庄田，找不到鲁迅安居乐业过的且介亭，更不能靠打土豪来痛快创收，似乎也没有多少来自国外同志与友邦的接济，其艰其难，殊可叹兮。他们为了力所能及、不失尊严的“避险”之需而润居外国，却又不能或者不愿远行，只能悄悄钻邻邦法律空子，甘冒被素来重视“中泰友好”的曼谷遣送回国的风险，看来相当无奈。

事无大小，涉及名人就很容易成为关注热点，在网络时代更是如此。这场购房纠纷涉及简体中文圈里好几位知名人士，主要的争吵者是有政治异见人士色彩的作家郑世平（土家野夫）和李承鹏。一个原本是低调而机巧地规避中国的外汇管控，借助泰国比较宽松的法律，尤其是执法的所谓灰色地带，试图在清迈集体购置房产、比邻而居的抱团合力，很快演变成公开指控、恶言相向。多年以来一直时常帮助接济、同仇敌忾，以战友与兄弟互称的一群所谓“反贼”文人同志，都已经润（即移民）出中国，却突然互相家丑外扬、口诛笔伐起来，严责对方“满口自由主义，心中毫无道义”云云。

其五，人们时常听说一些无所不在的强大“境外势力”，一直在不遗余力地煽动、资助中国异见人士去妄议、反对当局，试图阻止中华崛起与复兴，令爱国者十分激愤。清迈购房纠纷这场所谓茶壶里的风波，却显示那些邪恶的意在“亡我”的境外势力，要么只是以讹传讹、要么实在是囊中羞涩、要么也许就是些根本不存在的稻草人。

最后，戴晴、土家野夫、李承鹏等一众知名文人，悄然隐居清迈而不是自然环境类似的云南，多年的“自由主义”大旗，似乎不敌安居一室的一时之求。流行天下的微信、抖音严格区分国内版与国外版，王局领衔的自媒体网红，在主导非官方的简体中文圈；在中国，所谓的“远洋捕捞”与“近海抓鱼”，令许多私企老板战栗不已，受戾气驱使杀戮无辜中国人的凶手，两三个月内从快伏法……种种迹象显示，广大吃瓜群众也许确实正在目睹一场多年未有之大变局。

（作者是美国佐治亚理工大学纳恩国际事务学院教授）

作为被迫或自愿离开所谓体制的中国文人，他们两位反映了几十年改革开放后，深刻导致中国社会文化里分化与多元现象的所谓“西化”浪潮，代表颇得共鸣的非官方异议声音，与颇有规模的体制外经济活动，各自都有十分可观的名气和追随者。他们艰辛褴褛，主要依靠笔耕，在经济上都已经至少小康，先后润到国外。他们为团购而反目成仇的故事与是非，似乎已经巨细靡遗地曝光出来；美丑观众自定，毋庸赘叙。

一时间，互联网上尤其是墙外简体中文自媒体上，关于此事的各种爆料、辩护、指控、驳斥、反驳再反驳的文字、视频、音频，都十分丰富，令吃瓜看热闹的群众颇为目不暇接。中国中央级电视与报纸界媒体人王志安，大约五年前润到日本；他的“王局”视频节目，目前在海外简体中文自媒体里排名居前。他抓住机会，对清迈购房纠纷做了好些专题采访。土家野夫尤其是以前对王局颇有过讥讽嘲笑的李承鹏，各自出镜三个多小时，分上下集对谈，诚惶诚恐地竹筒倒豆子（编按：比喻坦诚无保留），倾诉与自辩反击烩于一炉，以证“清白”，至少对王局的流量来说，很有戏剧性的推波助澜效果。

其一，过去几十年对中国的经济成长、就业与出口都居功甚伟的所谓体制外职业与谋生空间，现在似乎变得更加狭窄、更受挤压。连颇有些风生水起的野夫与大眼，都觉得弃故居而润为上策了。据他们互相攻击时的大量爆料显示，众多其他中国名人与名流如戴晴，也都已经抱团润到清迈。

中国人移民目的地发生变化

未能免俗，笔者也加入此次吃瓜的行列；虽然所知有限，对这起购房纠纷所折射的中国，倒有些感触在此分享。

其三，就野夫与大眼的争执来看，中国比较知名、成功的一些体制外文人，似乎在财务上都还颇为窘迫，尤其是在他们自愿或被迫润出国之后。使他们不惜化友为敌、置共同的主义信仰于不顾、互相不遗余力毁坏各自人设的原因，据说只是有关几万元、几十万元或百万元人民币的得失。当然，出门在外，在商言商，那也都不是小钱，尤其是在价格低廉的泰国；但与中国那无穷无尽的无名小贪官，动辄以亿元计数的收入相比，实在只是些蝇头小利。在两袖清风、视金钱如粪土，与锱铢必较、见利而忘义之间，中国的一些优秀作家，奋斗几十年，还居然如此没有保障，缺乏安全感，实在令人为之叹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