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平来说,纳茲里出身外交官家庭,对外交事务与手腕当然都很熟悉,而且他为了接近特朗普的核心,也算尽心尽力,甚至不惜公然高举特朗普最为自豪的“让美国再次伟大”的标语牌,尝试搏取特朗普的注意与欢心。但在安华以巴课题鲜明立场的大前提下,很难拉近安华政府与前任拜登政府或更亲以色列的特朗普政府的关系。安华前些日子在以哈宣布停火时,也许是想当然地认为哈马斯得以继续执掌加沙地带,竟然宣布马国会参与当地的重建。但几天后特朗普迅雷不及掩耳地宣布美国要接管当地,安华的重建巴人家乡梦也就泡汤了。

纳茲里回到马国后,还意犹未尽,受邀到好几个电台节目与研讨会上发言,继续为驻美外交业绩自辩。纳茲里的确面对尴尬的政治处境。一方面他毫不掩饰地说,他回国最希望做的,还是全力为巫统青年团老上司(曾任团长的)安华寻求支持,让安华能平稳完成本届政府任期,并赢得下届大选。这一政治表态可圈可点,既展现两年前不是安华委派为驻美大使首选的纳茲里能屈能伸的柔软政治身段,又在一定程度上透露他从外边得以更客观观察马国政治演变的心声,即安华要做下去,看来很需要各方的帮助。

但对于以色列,特朗普却是颇为宽容,不但完全没有如前总统拜登那样嘴皮子上不痛不痒地谴责,还出人意表地表明愿意为以色列接过加沙这个近几十年来成为哈马斯活动温床的烫手山芋,冒着被国际谴责为族群清洗的大忌,要把当地巴勒斯坦人迁移到周边国家去,也就是实质上结束几十年来国际共识的以巴“两国方案”。特朗普一面倒亲以色列的表态,令人叹为观止。

美国一直给予以色列毫无疑问、跨越党派的全力支持。就如过去一年多以来,以色列与巴勒斯坦武装组织哈马斯之间的武力冲突,民主党政府虽然对以色列过激的行径表示遗憾,但遗憾归遗憾,武器情报等还是毫不含糊地大批大批往以色列送。再次入主白宫的特朗普,更被以色列总理内坦亚胡多次誉为以色列有史以来最佳的美国友人。特朗普对盟国也好,敌国也罢,可谓锱铢必较,商人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如要促成俄乌停火,就要拿去乌克兰一半的稀土作为代价,甚至还不惜公然羞辱乌国总统泽连斯基、切断对乌国军事援助等,让人一时傻眼,不知美国是站在冲突哪一边。

在这些课题上,安华与特朗普是站在对立面的。安华从半个世纪多以前的青年宗教活跃分子年代,就毫不含糊地站在巴方,这与整个回教世界对于以巴冲突的本质认知是息息相关的。虽然巴人的建国奋斗严格上来说是跨越宗教的国族解放运动,而当年搞恐怖主义时,有好些巴方领袖也不是回教徒(如巴解首脑乔治·哈巴什等),甚至以巴和谈时,巴方的谈判代表也来自不同宗教背景(如著名女学者代表哈南·阿什拉维),但也许因为大多数巴人是回教徒,所以世界上无论是平时相互敌视的逊尼派还是什叶派回教徒,大多把巴人对抗以色列的斗争,视为一场延绵不绝的宗教抗争,当然也就与巴方站在一起。

但向来有话直说的纳茲里话锋一转,也谈到过去两年为何外交表现看来“欠佳”的基本原因,那就是马国的一些国际政治立场与美国南辕北辙,尤其是在起伏不定的中东课题上。

(作者是新加坡国际事务学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 马来西亚太平洋研究中心首席顾问)

广义上对于东南亚各国来说,要在国际上站得住脚的一个主要先决条件,就是得先搞好与美国的外交以至整体上的双边关系。这是一个不为个人意志所转移的国际现实,因为美国作为经济上与安全上的世界第一大国,也许不太看重中小型国家的哀荣,但它是绝对得罪不起的超强巨人。

日前,马国驻美大使,也是前部长的纳茲里任期两年届满打包回国。另一位前副部长、现任私立大学副校长的王建民,就在这时机炮轰纳茲里不称职,未能为安华安排与美国总统特朗普通话。纳茲里也不甘示弱,回击说王建民应是自己有意寻求受委该职,才做出此番自抬身价的批判。无论如何,两人一来一往地交锋,在一定程度上可理解为风光不再的政客之间的抬杠。

安华一方面有强烈支持巴方的看法,虽然近年来也声称支持两国方案;另一方面是他要保住自身政权,当然也就必须反映马国绝大多数强烈支持巴方的马来回教选民的心声,否则就会失去政治支持。这是马国的政治现实,即便非回教徒也颇难理解,为何一场那么遥远的斗争,能强烈地影响马来选民的心态。

纳茲里老实不客气地指出,在他出使美国期间,安华在一些以巴课题上特别出位的言行(应该是指他公开会见被美国视为恐怖分子的哈马斯领袖、公开答应为他们提供帮助等),导致纳茲里被美国外交当局多次召见表达不满。所以纳茲里认为,在如此负面的外交大环境下,特朗普哪里会与安华通话呢?即便通了话,外交效果也未必是正面的。就在纳茲里做出解释与推断的当儿,特朗普与泽连斯基在白宫众目睽睽之下吵了起来,令人窒息的情景历历在目。试问特、安如果通话,在各持己见下,下场可想而知,搞不好会把马美关系推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