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的几天,去了许多文化地区。但香港的美好并不在于某一栋建筑,或某一个地标;香港的美好是因为转角处就是惊喜。譬如古董店在海味店在画廊和pub旁边,街区大叔和没人看得懂的艺术擦肩而过。

这时进来一位大叔。大叔显然不知道这个空间里正在发生什么事。他看看或坐或站的观众,显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休息场所,可以让他走得又累又酸的双腿,好好休息一下。他似乎完全无感于空间里存在着一个舞者,而且所有其他观众都避开舞者正在活动的墙面,基本靠着另外三面墙坐下。

我去的那一天,刚好碰到塞浦路斯艺术家Maria Hassabi和她的合作伙伴在最高一层楼两个相通的场地内进行行为艺术表演《我会是你的镜子》。

这个时候,大叔其实比舞者更吸引了我的目光。这个时候,这个表演才真正有了意思。

第一个空间被装饰成白色,除了地板和墙面是白色,地上还铺了厚厚的白地毯。观众得脱了鞋才可以踩进去。这个四四方方的空间有两三个篮球场那么大,天花板很高,在自然光下其实让人感觉很舒适。空间里有一个“舞者”。他其实并不在跳舞,而是用很慢很慢的方式在移动。

这大概就是所有做艺术、搞艺术的人的梦想。不要困在一栋建筑里,不是一个地标而已,而是一个流通的,人来人往的空间。

我坐的位置刚好连接第一和第二空间。就在我还在为大叔的参与而“独乐乐”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第二空间的入口。我看到大叔诧异的表情,看着第二空间里的舞者。这个舞者很耀眼,她的所处空间也很耀眼,到处都是镜子和金色装饰。和第一个空间的舞者不同,这个舞者把自己扭曲成一个很奇特的姿势。大叔不看到也不行了。他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个行为“诡异”的人。在工作人员的再三邀请下,也不愿意踏进空间里。

这种热闹、休闲、有趣、不经意、人来人往的嘉年华氛围,大概是新加坡吉门营房迫切想要达到却又达不到的调调。一点不奇怪,大馆就在香港最热闹繁华的地区,本来就是行人必经之地,根本不需要特地去。我只是跟着王家卫电影里的半山扶梯上了几层“楼”,便和众人一起被送到大馆门口。感觉是“诶,怎么就到了?”颇有点诧异。

大馆内的当代美术馆,感觉也和建筑群一样,随便你走透透,没有一种我是当代艺术,很难懂,高高在上的感觉。

大叔认定了舞者那边人最少,看起来最舒服,于是直直横过空间,走到舞者旁边坐下。他伸直双腿,很满意地闭上双眼开始休息。

从PMQ往“山”下看,前方的街道水泄不通,一大群西方人和时髦小青年在开street party。旁边的酸枝家具店、对街的小食店,大叔在乘凉、大妈在指挥。这街景真是好劲好犀利!

过了一阵子,大叔休息完毕,舞者也已从那面墙缓慢移到靠近空间中央的位置。大叔决定离开。他站起来往出口走去,经过舞者身边,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大叔究竟有没有发现这是一个表演?

我不知道大叔有没有受到当代艺术的“震撼”。还是表演者受到更大的“震撼”?但是这样的交流肯定不仅存在于大叔和这个表演之间。这个建筑群,这个空间顺理成章地让这样的偶遇、接触和交流,注定发生。一再发生。这大概就是所有做艺术、搞艺术的人的梦想。不要困在一栋建筑里,不是一个地标而已,而是一个流通的,人来人往的空间。你从来不知道,那一次偶遇将促成什么样的美好。

介绍文说,舞者在“静止与移动、声音与静默、主体与客体间筑起某种剧场构作。想要寻找任何叙事都很困难:他究竟是一个舞者还是一件艺术品?他在移动还是静止的?我们在这个开放空间应该如何行动?”

空间周围坐了人,大家好像对这样的艺术表演并不完全陌生,都在观看舞者的缓慢动作。

那天在香港中环荷李活道的旧中区警署改建而成的大馆,就看到这样一幕。这个地标由好几栋建筑组成,周末都是人,中央院子里有孩子们喜欢的活动,吸引了不少家长和小孩,周围的餐厅和咖啡厅满满都是在吃饭喝咖啡的西方人和时髦青年。不少人也乘休息日来参观被保留下来的老建筑和在这里开店营业的画廊、精品店、服饰店。

你知道行为艺术,performance art,是当代艺术里面许多人觉得最难懂、最故作玄虚的一种表现形式。那天的表演也不例外。

看完了大馆,我沿着荷李活道步行到PMQ元创方。这个前身是学校、警察宿舍的建筑群,现在是100多个香港创意人的工作室、小店。整个地方充满了年轻活力。银饰工作坊、画廊、咖啡厅、玩具模型工作室……各种各样你意想不到的玩意儿在这里找到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