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掏出相机拍照。那些风里雨里的灯、树、建筑,还有发亮的路面,在车窗上不断变幻的水流、水迹和水珠后面,成了抽象图影。这是台南雨神的舞台吗?而我们必须湿漉漉地坐在车里观赏才更有感觉?

大雨中想到旅社的温暖,用手机应用召来计程车。但计程车只能在博物馆马路对面的医务所外接客,和博物馆之间有超过百米的距离。我们两人只有一把小雨伞。

那天晚上11点经过亮着灯却空无一人的许愿所,兴起了不如也许个愿的念头。回旅社对秦说:我们一起去许个愿吧!

那些年轻的梦想,或许是关于爱情友情亲情,或许是关于前途和未来,都充满了美好寄望;整个空间于是洋溢着一股青春的正能量。

博物馆坐落在台南市郊,距离市中心有一段路程。计程车经过盐水溪路段,雨水“唰唰”拍打车身,车窗外呈现另一番雨中景象。

亮点是那些不经安排的,“神来之手”捎来的礼物。

在这些捎来的礼物面前,突然感觉自己和一个更强大的、不可言说的力量有了联结。在某些时刻,仿佛分不清世间一切从哪里开始,在哪里结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无限小,还是无限大。这也是一种“天人合一”吧。

“噢,我以为只是写在纸上。原来要写在木板上……”我嚅嗫着对秦说,看着那仿佛被永久性马克笔“刻”到木板上的文字,对自己的愿望一下子没有了信心。

去到许愿所,真正要许愿的时候,才发现愿望得写在木板上;写在纸上的大概都是孩子们自己带来便利贴。

这是一个神的所在,孩子们好像都明白这个道理。透明小碗里兀自躺着钞票和零钱。

除了许愿所,对于台南,我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天到历史博物馆和湖畔图书馆的旅程。

许愿所每天聚集不少十几二十岁的青少年。他们来自台湾不同地方,不晓得从哪儿知道了这个许愿所的所在(大概是一传十,十传百),于是这里成了他们的打卡地点,也是他们祈福的地方。

于是只能搂着彼此的肩膀往医务所跑去;红色的运动鞋踩进深深的水洼里,水花四溅在我们的裙摆上。

医务所外站着一对在屋檐下等待雨停的男女;女子吃惊地看着我们在雨里朝她奔去。

我们住的台南旅社旁边有一个“许愿所”。

像是旅社就在许愿所旁边,让人感受到青春梦想的无畏能量;像是发现自己竟然写不明白,也写不出自己的愿望;像是在大雨中和旅伴一起感受窗外移动的朦胧景色,如水墨长卷般不断展开。

看着那硬邦邦的小木板,还有挂在许愿所墙外的一块块小木板,原本想要许愿的勇气突然不翼而飞。

计划旅行的最初,我们总在为身体的需要做足准备,像住宿、餐馆、必看景点。尽管非常重要,也不可或缺,它们却往往不会是一段旅程最终的亮点。亮点是那些不经安排的,“神来之手”捎来的礼物。

我们湿漉漉地坐进开着冷气的计程车。我突然后悔自己上车前没有向医务所人员借一条毛巾。

原来许愿也是需要勇气的。愿望可以说得清楚吗?文字可以表达关于愿望的所有吗?我们用什么方式和那巨大而无法言喻的力量沟通?祂是否时时刻刻看顾着我们,知道我们心底真正的想法呢?

我想着想着,在许愿所里绕了几圈,心里有些纠结。

下午4点下起了滂沱大雨,博物馆落地窗外的景观突然变成灰蒙蒙一片。雨水一瓢一瓢往下倒,雨神在博物馆周围的湿地和小树林里狂欢。雨太大,博物馆一两处天花板漏下雨水,工作人员找来水桶接着一点一点滴落的水珠。

有趣的是,许愿所没有“店员”现场监督、招呼“客人”,全靠年轻人自动自发。所里须要还钱的物品如小木板、御守、招财猫等等都标明价钱,用了什么、想带走什么,自己在桌子上的透明小碗里留下款项。

我们是否会如愿?

如果只是一些“过眼云烟”的小愿望,好像还不到需要被永久性“刻”在木板上的程度;而对于更大更遥远的愿望,又是否真的敢“刻”上去,挂在日夜星辰下,让路人、大地、风云、神明检视呢?

最后,我们带走了几个幸运小物件,留下了款项,却没有留下愿望。

这些台湾男孩女孩们,有的和自己的小情人手牵手过来,有的和好朋友过来,有的自己一个人来。他们在许愿所里许下愿望,将愿望用永久性马克笔写在小木板上,再把它们挂在许愿所的外墙上;也有的把愿望写在纸张上,再把它们贴在许愿所里的贴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