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导演是枝裕和2012年的电视作品《回我的家》(Going My Home),西田敏行在剧中饰演乡村牙科医院院长鸟居治。有一幕他走进幽深森林,坐在老树下休息,忽然听到了声响,抬头看到童年的自己与玩伴——消失在雾林中,迷失在岁月里。面对少年时的遗憾与愧疚,已是爷爷的他热泪盈眶,像孩子一样。

少年都会有老去的一天,西田敏行老去仍少年。

本月中突然刷到76岁的西田敏行在家中离世的消息,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也许是他在《我家的故事》中,即使大部分时间都是坐着也能把戏拍完的硬朗,印象太深刻,总以为他会活很久,一直演绎可爱有趣的智慧长者。

少年都会有老去的一天,西田敏行老去仍少年。

近年看日剧,和看韩剧一样,主要是捧喜爱的演员的场。日本影帝级演员西田敏行是其中一位。好的演员何止眼神、背影会演戏,平凡的欢乐与哀愁经演技锤炼会得到升华与深刻,让观众走进去又走出来,完成戏剧的心灵洗礼。

延伸阅读

西田敏行年轻时热爱演戏,放弃明治大学学位转念日本演技学院,演艺事业超过半个世纪。扫阅网络文章,才知道他的名字出自《论语·里仁》“君子欲讷於言而敏於行”。网上文章做了统计,他是日本目前参演NHK大河剧(一年一度的长篇历史剧)系列最多次的演员,总共14部大河剧,时间横跨50年;演绎的历史角色(包括以真实历史为背景的虚构角色)横跨平安时代到现代约800年的日本史。他的戏路很广,古今皆宜,草民贵族,男扮女装都难不倒他;他的观众群和他演艺资历一样广阔,昭和、平成、令和三个不同时代的观众都看过他的演出。从西田敏行演出作品的多元,角色内涵的深度,折射出日本演艺工业的发达与成熟。

不过,我这么喜欢看西田敏行演戏倒不是全为他演什么像什么的艺术修养,而是同代演员中,他是少数作为长者,却能和年轻世代玩嘻哈仍保持长辈的优雅,与年轻演员对戏,在为老不尊与童心未泯之间微妙摇摆,最后仍能以亲切可爱收笔。

像我这样1990年代才真正开始哈日的日剧迷,比较熟悉他近二十年的作品。其中《虎与龙》《我家的故事》,虽不是他担任主角,却是最能表现他艺术大师风范的作品。他演落语家林屋亭屯兵卫,每集表演经典落语段落,抖包袱时优雅自若。演人间国宝能乐师观山寿三郎,即使鬼才编剧宫藤官九郎安排剧中饰演长子的长濑智也给他洗白白,饰演未婚娇妻看护的户田惠梨香与他晒恩爱调情的滑稽场面,仍不减他大宗师的气场。

西田敏行演出日剧,多数绿叶角色,搭配年轻演员,演事业兴趣两不误的企业社长(《钓鱼迷日记》的铃木一之助)、热爱各种乐器的前辈演奏家(《再见指挥家~父亲和我的热情~》的小村二朗)、为儿子忧心欠债的落语家(《虎与龙》的林屋亭屯兵卫),还有在《派遣女医X》奸得出汁但在得意忘形时表现可爱的东帝大学医院院长蛭间重胜。《派遣女医X》的老奸巨猾角色除外,西田敏行诠释角色总有让人揣在心里的温度,社媒上粉丝发布的怀念文章都记住他演绎角色给与观众的温暖与感动。

为了写这篇方块,特地在奈飞重温2005年制作的日剧经典《虎与龙》。西田敏行在剧中是坚持传统落语演绎方式的大师父,但他鼓励徒弟讲属于自己个人风格的落语,相信传统没有固定的形式,因不同人的诠释而开出不一样的花朵。同一则故事,师父和徒弟演绎的差别在于徒弟可以鬼马生动搞笑,但师父的境界在于故事讲完了,观众仍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