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纪惠第二次出走,也就是死前的最后旅行,个人觉得处理得唐突,甚至最后的救赎也显得过于乐观,可是我想从写作者的角度来说,少年维特式的结局恐怕也只是逃避而已吧,并没有任何意义。
看似简单却复杂的沟通理解问题
小说中主人翁与初恋情人小雪熟读邱妙津的作品,两人的第一次接触,小雪正捧着邱妙津的《蒙马特遗书》。在《独舞》中,李琴峰不断与台湾同志文学对话,她也试图比较邱妙津自杀的1990年代社会,与小说人物(当然也是我们)所处的21世纪,性少数的处境。
赵迎梅成为受害者后,内在的理性与非理性灵魂展开一次次辩论,让读者窥探受害者在黑暗回路里恶性循环的内心挣扎。
可是过去的伤痛与记忆纠缠,她的伤口不断扩大,“赵纪惠”依然是“赵迎梅”,没有人能跟自己的记忆切割。无法与伤痛和解,赵纪惠只想遗忘,只好走上了寻死之旅。不过最后,一如小说前半部留下的伏笔:“透过书写死亡,她终于活了下来”。
《独舞》与《倒数五秒月牙》都展现了小说家深入浅出探究爱、性别、文化差异的能力。她可以挖得很深,但不掉书袋,当然,如果你熟悉邱妙津,会更有共鸣,但邱妙津的作品,其人其事,在《独舞》中,并不是解开秘密的钥匙之存在,更像是一种参照,一种奇迹与意义存在与否之参照。
在小说中出现的新宿二丁目Polaris女同志夜店,是李琴峰小说集《北极星洒落之夜》的主要场景,本书还未有中文版。此外《彼岸花盛开之岛》也还未被翻译,不过相信在华文读者的热盼下会很快推出。
这就是知识与文学的力量吧。
李琴峰身为作者兼译者,在后记提到了“翻译的不可能性”问题,实际上也就是两篇小说中,跨国恋的小说人物所面对的沟通理解问题。
李琴峰自台湾旅居日本在文坛上屡有斩获,受台日文坛的瞩目。《独舞》与《倒数五秒月牙》这两部小说都展现了小说家深入浅出探究爱、性别、文化差异的能力,挖得很深,但又不掉书袋。
有时难免会觉得,21世纪的当下,仍是一个经常把事情都理想当然化的时代,或许《独舞》可以帮助大家懂得一点同理,帮助大家共感吧。
《倒数五秒月牙》写出了单恋之苦,《圣夜丝》则是关于跨国情侣间文化差异的沉思,两篇小说或多或少都走出了性少数受害或苦情的氛围。
李琴峰也从事翻译,目前台湾联合文学出版的繁体中文版《独舞》与《倒数五秒月牙》的翻译都出自李琴峰之手。
透过书写死亡活下来
旅日台湾作家李琴峰今年9月在芥川文学奖颁奖礼上以“希望自己未曾出生”开启她的得奖辞,接着她说道:“之所以能存活至今,我仰赖的是知识与文学的力量。知识赋予我客观视野,使我得以抽离自身体验,在时间与空间上拉开距离,客观看待自身的处境与状况,同时也获得了摸索自身苦痛根源的线索;文学则赐予我表达的手段,使我得以将自身的绝望、无力、愤怒、憎恨、忧烦、苦闷等主观情绪,加以消化升华。”
《彼岸花盛开之岛》与上文提到的两本写实作品不同,据说带有奇幻风格,李琴峰甚至切身感受到,小说的寓言性质,渐渐成为预言。(草根书室)
(慎入:接下来会剧透)
李琴峰在芥川奖颁奖礼上回答了这个问题:“在我的第一部日文小说,同时也是我的出道作《独舞》之中,结尾,主角遇到了一个奇迹,因而避开了死亡的命运。有评论家批评这结局‘太过依赖巧合’‘只是在满足自身愿望’,但现在我却认为,对努力要活下去的当时的我而言,我所需要的正是这种巧合而满足愿望的奇迹。我衷心相信,本次荣获芥川奖,也会是另一个我所赖以生存的奇迹。”
1989年出生于台湾,李琴峰2013年旅居日本,开始以日文写作,初出茅庐就以长篇小说《独舞》获得群像新人文学奖优秀作品奖。2019年出版的中篇小说《倒数五秒月牙》则入围芥川龙之介奖与野间文艺新人奖。今年李琴峰以《北极星洒落之夜》获日本艺术选奖文部科学大臣新人奖,《彼岸花盛开之岛》则为她赢得芥川奖,一时受到台日文坛的瞩目。
《独舞》的叙事以“死亡”之叩问与联想开始,讲述一名台中出生的女同性恋者,在家庭与社会之压力中成长。而这些外在暴力因素,最终压缩成一次恐同中年男性(妻子因为女同志身分而与他离婚)的无差别性侵事件,瓦解了女主角的人生,她只能选择改名前往日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来过。
《倒数五秒月牙》中,来自台湾但在日本生活的女主人翁爱上了异性恋日本女子浅羽实樱,但后者嫁到了台中,这两个异乡客某天在日本重逢,他们到一家陕西餐馆吃饭,各种饮食文化符号、翻译问题让这篇小说趣味盎然,你甚至可以说这是一篇优秀的饮食文学小说。
《倒数五秒月牙》由两个中篇小说组成,一个是同名作品,另一个是《圣夜丝》。这是一组看似简单直接,但实际上牵涉复杂语言文化差异的女同志爱情故事。如果你对日文有一点认识,读起来会更加有趣。
《圣夜丝》则通过台湾来的女主角与日本女友,在平安夜的绘画课上,对各种物件对应名词展开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