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里的小径幽长笔直,两旁是挤得密实的民居。走在小径,偶尔迎来悠闲的脚踏车和青绿的菩提树。

屋顶上、围墙旁、小巷里晒着的春卷皮,将小村筑成一座迷宫。(李选楼/图)

春卷皮的迷宫

我觉得最优质的水产都集中在闹市里了,就如下龙湾景区的得天独厚。

村民依山耕植,在山区旅游,天气和煦的日子,映入眼帘的是美轮美奂的梯田。曲线悠长细腻,色调柔和,随意弯出的几个弧度,在大地上飘荡,让人犹如走进童话世界。在缺少平原的自然环境里,村民却在梯田上耕植出辉煌的成绩。往北越的蔬果市场走动,那令人垂涎、铺天盖地的水果,将市场装点得万紫千红,令人流连忘返。

渔民以不同的方式忙碌,有搬货补货的;有招徕顾客的;有开门市的;小孩也提着装了鲜虾和螃蟹的篮子游走兜售。看到我背着相机,渔民喜欢托着大肥鱼,摆出笑脸拍照,仿佛我们成了朋友。当曙光初照,揭去夜幕的面纱时,我竟是意犹未尽,浑身充满生机勃勃的活力。

顺应时局经营生计

游轮在下龙湾穿梭。 (李选楼/图)

到下龙湾的第一个凌晨,我便揣着焦渴的心,赶赴一场渔港的盛会。

早在700年前,因着梂江上优质的泥土,工匠们娴熟的雕刻手艺,细致的烧陶技术,陶瓷作业成了寿河村主要的经济产业。人们配合当地祟尚“二次葬”的风俗而盛产陶棺。

在梂江畔(Cau River)的寿河(Tho Ha)村,我仿佛进入了迷宫。

在大山深处,隐藏着丰富的旅游资源。高平(Cao Bang) 峡谷的四围绿油油、翠生生,闪烁异样光泽的河川,犹如一条绿色宝带,连接各种溶洞。居民们依靠大自然资源,创建生活的舞台,将划船导航当成副业,看到游人,还一丝不苟地表演双腿划舟的技巧。当我佇立岩层,居高临下,只见舟楫在绚丽的天地里飘荡,悠悠远去。

越南妇女坚毅的品格,令人产生敬意。(李选楼/图)

我选择这个鲜少旅客拜访的露天鱼市,感受黎明的生机,期望它带来一个愉快的早晨。

我穿过狭长的小巷,两边尽是米皮制作的人家,偶尔还能看到米饼的烧烤。村民们将磨好的米浆涂抹在透风的草板块,烘干,再一片片地搬到河岸边、屋顶上、围墙旁、小巷里,在阳光下晒干。经过这里,村民都会很友善地欢迎游客进屋参观,墙上“风和日丽”“一家和乐春常在”“福禄寿”等中文字体,显示与中国的历史渊源。刹那间我被困在春卷皮的迷宫里,感受越南人的生活与传统美食的联系,身为游客,也领受这一美食的恩泽。

盛产陶棺的村庄

我正赞叹着村民的劳作,蓦然,一片片长形的花纹,闪进我的眼帘。眼前住户的墙头,与米皮相依偎的,不正是那垒砌的陶棺吗?原来,陶棺在烧制的过程中,有因缺陷而被淘汰的,为了不浪费,居民在建屋时,便以此为建筑材料,堆砌起一座座惊心动魄的越南式“古堡”。

海岸边的盐池,工人在炎阳下采盐,在盐池中映照出劳动的身影。这与海上的捕鱼活动,都是最激动人心的生产画面。悠长的海岸线,吹拂着鱼腥浓烈的热风,也证明了渔业在这个地区的地位。泾渭分明的分工几乎是生产线上的特色,男人出海捕鱼,女人则在海岸上挑起另一项沉重的任务,戴着尖顶草帽的妇女,将鱼获一筐筐地抬离海岸,再分门别类,批发售卖,我不禁对她们的坚强毅力产生敬意。

鱼商络绎不绝,讨价还价,市场交织着一片热闹景象。

美丽风景背后的劳动身影

根据资料,下龙湾是多样性生态高度集中的地区,如红树林、岛礁、咸水热带森林生态系等;这里还拥有数以千种稀有动植物。1973年末,瑞典和法国考古学家发现古人类的生活痕迹,将找到的石斧石磨石盆石针等遗物,命名为“玉芝文化”。1994年,联合囯教科文组织将下龙湾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从下龙湾的凌晨鱼市,到乘船穿梭于“海妖”之间,到高平峡谷的梯田,走在春卷皮的迷宫,作者不仅领略了越南东北部的无限风光,也见识了人们依靠大自然赋予的资源,以一双巧手,努力创建生活的舞台。

我明白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是懂得顺应时局的识时务者,他们与土地的关系最是密切。狭小的生活空间,缺乏农耕地,但他们却能以一双巧手振兴经济。从陶棺到春卷皮的生产,还得经过观念的转变和对新事物的接受。想起山区的梯田文化,下龙湾码头的鱼市场,那美丽景区背面的艰辛,渔民充分利用每分每秒,经营生计,创造可能,体现的都是为生存的拼搏。

仰慕已久的下龙湾,位于越南东北部,是一片被广宁省下龙市和海防市所夹、面积1553平方公里的水域。分布其中的1969个小岛,仿佛四方汇聚而来的海妖,因被迷醉而在此定居。居民多以捕鱼和养殖为业,生活在岛外小船和木筏构成的浮村。旅游业的发展为浮村居民带来新的机遇,他们为旅客提供住宿、乘游船游览和海鲜餐饮等服务。

远道而来的旅客,多乘坐游船,舒适地穿梭在渺渺水域。这倒令我想起多年前扬帆太湖,感受烟波浩淼,水天一色的心旷神怡;在杭州乘坐画舫,游览水光潋滟,山色空濛的西子湖。而在蓝天、白云和碧水的下龙湾,却浮动着各种形状的“海妖”,“似猿、像鸡、是神仙”,让游人尽情发挥想象力;众多的石片岩则串连着五光十色的溶洞。

炎阳下的盐田,映照劳作的身影。(李选楼/图)

在旅途中,我总是感觉幽魂处处,对安置在田野、路边、水塘的陶棺深感困惑。导游告诉我,在乡村里,村民将人类的出世和死亡,视为大事,二次葬的风俗应运而生。尸体一般在埋葬了三五年之后,家人就会再择吉日,搭起遮篷,请来道士诵经超度,挖棺捡骨重葬。捡出的骸骨用白酒布匹洗净拭干,再依婴孩卷缩在母体的形状,装进宽约两尺,高一尺的陶棺,密封后安放在新择的风水宝地。他们相信轮回之说,也是后人思念亲人,希望在极乐世界的亲人,庇佑后代顺风顺水、安康幸福。

这是一趟文化气息浓郁的旅游。

双腿划舟,熟能生巧。(李选楼/图)

它没有违背我的想象。凌晨2时,大地仍然一片昏黑,泊满港湾的舟楫断断续续地接受潮水的冲击。天空时有掠过的飞鸟,留恋着那不属于它们的鱼腥。朦胧的渔火处,传来妇女们的窃窃笑语。她们挑起沉重的箩筐,踩着狭窄的跳板吱嘎上岸,将鱼、虾、螃蟹、龙虾、贝类等海鲜,在300平方公尺的码头摆开。灯光里尽是闪动的身影。

这里离海不远,向着海的方问前进,沿途的河道两旁是养鸭的人家。鸭群被主人赶着,在河道里活动筋骨,补充食物,如一群Z形的小幽灵顺水而流,随漩涡浮游。游客也跟着追赶了一公里路,鸭的主人意想不到自己的队伍能成为一道风景线,乐得哈哈大笑。

2016年,因人为疏忽,一艘游轮发生大火,许多游客跳海逃生的报道令人不安。出于安全

在海岸线上劳作的妇女。(李选楼/图)

下龙湾“海妖”浮动

考量,旅行团领队不选择游船旅馆。时值重阳,还为我们增添一项登高活动,使我们的行程,多了探险的难度,思亲的意义。攀爬的起点就在下龙湾东面山坡的民居后院。团员的年龄虽然偏高,但爬山的过程却毅力坚定,相互鼓励和帮助,大家最终都完成任务,满足地坐在嶙峋山石上鸟瞰水域,但见游轮点点,穿行于“海妖”之间,追逐于粼粼波光里。

值得一看的是法囯人于1943年建在Xuong Dien Beach村庄的圣玛丽·玛德莲教堂(St Mary Magdelene)。据记载,由于海水长年累月的侵蚀,村庄里的高大建筑物都被冲毁。今天,只留下教堂的一片外墙,像一座立于海岸的危楼,孤独地迎接四方的游客,为旅游业作出贡献。

黄昏,我在海后(Hai Hou)海岸,见证了踩高跷捕魚的一幕。这与沿途参观竹编箩筐的感受相似,让我认识到捕鱼方式的多样。这在当地由来已久,因为沿海浪大,渔民踩着竹子高跷,以网为勺子,在海岸舀虾,偶尔也跟随泊岸的渔船,捕捉漏网之鱼。若在夕阳下,这一辛苦的劳作也展现出艺术的美感。

随着城市的发展,人口剧增,居住环境狭小,火葬的习俗渐兴。城镇对陶棺的需求量大减,村民从1990年开始,着手进行改革,以经济利润高的春卷皮生产为新产业。春卷皮销售到国内外,加入虾仁、蟹肉、红萝卜、椰菜、蒜头、辣椒、柠檬、生菜等馅料,就是令人垂涎三尺的越南春卷了。

我感到惊讶,源源不断的旅客造访,下龙湾还能完好地保持原始风貌。在冠病疫情之后,这里又将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废置的St Mary Magdelene教堂像一座立于Hai Ly海岸的危楼。(李选楼/图)

我在陶棺的围墙下走得大汗淋漓。在烈日下,曝晒的米皮仿佛也不安宁,发出“哔哔”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