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南学校(旧址)后面有个小山丘,俗称“皇家山”或“升旗山”,男同学比较好动,每到星期六上完半天课,就三五成群地跑到山丘上的树丛里抓小蜘蛛来斗玩,那地方也有鸡禽飞鸟和野狗,是男生们练习弹簧弓的对象,有时错手误伤了小生命,就会挖土埋尸,而这也成了他们的另类游戏。男同学最怕训育主任,当年任职的老师叫林云,他惩戒学生的手法是要求用毛笔抄写一本小楷,学生若是在礼堂集会大吵大闹,在操场乱跑乱闯,上课不守规矩,林云主任就会严肃地摆出一张脸,无须张声,只高举手臂伸出一两根指头,意味着再吵再闹就罚写一或两本小楷毛笔字,在场的学生立刻乖乖地把声量收紧,肢体动作也跟着配合缓慢移动,轻手轻脚如怕踩伤蚂蚁。

坐落在中区亚美尼亚街的土生文化馆,是当年道南学校的原址建筑物,于1912年建立,1998年被列为国家古迹,屹立至今。

我们把手机放在圆桌上的玻璃旋转盘,开启录像功能,以跑马灯的方式摄影,镜头对准谁,就开始介绍自己并陈述一段当年在道南学校的趣事,就这样的,往事像一串风铃,风是记忆,吹动着愉悦的往事叮当叮当地响起……

镜头持续移动,这位也是女同学,在早年已是成名的资深演员,是的,我们的道南同学会里出了位“明星”啦!她主演过很多角色,均在一线之位,我们,都是看着她演的本地连续剧一同成长的,至今,她还在影视界线上活动。她诚恳热心,有一回来校友会团聚时,她连通告也不接,很珍惜我们这场得来不易的聚会,当时,她手拿一瓶葡萄红酒做见面礼,姿势像拿红星大奖似的高举在我们面前,而那一年,她果然又获得了红星大奖!镜头转向她时,她神态自若,优雅大方,语调亲切温和,笑容灿烂如阳光,说:

赚零用钱点子

道南同学们,共勉之!

我们把手机放在圆桌上的玻璃旋转盘,开启录像功能,以跑马灯的方式摄影,镜头对准谁,就开始介绍自己并陈述一段当年在道南学校的趣事,就这样的,往事像一串风铃,风是记忆,吹动着愉悦的往事叮当叮当地响起……

记得有一年,同学们被安排在下午班上课,上午有了空档时间,有位家族生意是开殡仪馆的同学,提议大家赚外快,即是帮忙出殡的家属提蓝灯笼或当孝子,披麻戴孝撑场面,因为当年有些家户的亲朋戚友人丁单薄,都会在办理身后事时“招兵买马”以壮声势。临时扮演“契仔”披麻戴孝在当年是普遍存在的风气,而每次“出场”都有几块钱红包拿,订单常做常有,大家乐得有钱拿,零用钱花得也很开心阔气;有些同学也很懂事,赚来的钱会拿回家帮补家用,俨然像个小当家,但大多数都不让家长知道自己在殡仪馆当孝子的事,所以出门时总是穿着校服,借口说要早到学校当值日生扫地,然后背着书包到丧礼处开工。当时若有人留意,会发觉很多提蓝灯笼或头缠白布手拿香火的小男孩,白事麻衣底层都穿着校服。

就这样过了一年,隔年大家转为上午班,时间没法配合出殡的场子,赚零用钱的点子开始另谋出路,有一同学家是做熟食生意的,每天都会准备好三至五十包鸡饭和马来椰浆饭让孩子带去学校贩卖,再由几位同学把带来的饭分销出去,在校内到处游走兜售,从中赚取佣金。后来校方有食物卫生方面的考量,就派值班老师到场管制、阻止,就这样又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把戏,小小年纪的同学,当时就“被教育、训练”,学会无牌小贩“跑地牛”的技巧。

为了可以玩耍得更痛快,不受约束,有一次下午放学回家,大伙儿约在同学们居家较集中的范围,于是提议在牛车水硕莪巷,即是当年的死人街,因那里集中殡仪馆、棺材店、纸扎店、香烛店、生花店等,因此得名。大家约定在那里玩捉迷藏,并说好不准擅自溜回家,必须等游戏结束集合点人数再离队,之后大家一哄而散,各自躲藏,有的躲在咖啡店里喝茶聊天,有的在小贩中心溜达,有的在纸扎店看纸扎人、纸扎屋和金银纸钱等冥间使用的日常品,玩得不亦乐乎。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过去,到了游戏完毕的约定时间,聚集点名时却发现少了一位同学,再等了30分钟人还未出现,大家急了,深怕出了什么意外,只好拔电话去他家询问同学是否已回家了,结果惊动了家人,父母齐齐带着左邻右舍的居民帮忙找人,从街头到巷尾敲锣打鼓似的喊着他的名字,一时间气氛十分紧张,而天色渐晚,死人街更显得阴风阵阵。这时,一位大叔眼睛一亮,留意到棺材店外竖立斜靠在墙外的一整排棺木,其中有一盖子显现异样,大家前去合力挪开棺材盖,才发现那位失踪的同学蹲坐在里面,正熟睡得呼呼响,大家气得啼笑皆非,但总算松了口气。

评审团老师读到这篇比赛作文时,非常紧张、担心,觉得若不是亲身经历如此悲痛遭遇,何以有此悲情的描写,乃忧心忡忡文章的真实性,所以要了解情况给予辅导帮忙,后来得知同学这篇作文的灵感与题材是源自于几天前在电视上播放的电影《苦儿小当家》而来,才大大松了口气,并要求同学即场把角色更换,也顺便再考验他的写作能力,结果不负众望,故事中的爸爸妈妈改为家中的宠物狗,虽是催泪得有点夸张,但总算过关。此事也体现我们学校的教育团队,不仅仅是栽培、教育学生的知识、人文与学业功课,也很关怀学生们成长环境与身心健康,视学生们如己出,把“爱心”当成学校的作业。

“大家好,我是向云。”

我们围在一张大圆桌,拿出当年小六离校在即时,同学们相互写下勉励语的纪念小册,翻阅着当年手写的笔迹和图像,字字句句像温言蜜语般暖入心头,尤其看到我们道南学校旧校舍的照片,感慨当年在此处的笑声语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入心坎,虽是繁花落尽,但人与景物依旧笑春风,而道南的教育工作与精神,如今是迁徙到东部的马林百列,持续百年树人的大任。

那天,共12人,在一家餐馆聚会,之后余兴未尽,续继在楼下咖啡座闲聊至近黄昏,夕阳在树梢扶技摇叶,晚风吹拂,彩霞满天。之后,我们在脸书上发文:

爱心、明星女同学

之后是位女同学发言,她从小一就当起班长,成绩品德样样好,特别是她走路的样子给人很轻快的感觉,每当分发作业簿给班上同学时,脚步优雅得像在跳舞,手脚利落,脸上常带笑容,有时看到同学不舒服时,会嘘寒问暖。长大后的今天,她美丽的心态没有改变,而且尊重生命与博爱,是位茹素者,也是位义工行善者,当天灾横祸有人陷入不幸的苦难里,她会在他们身旁给予扶持与安慰,借肩膀给予依靠和鼓励,彰显慈悲。

星星白发犹少年,点点华发半百老,说时依旧……说时依旧!1968年一起入学“道南”的一群孩子们,在耳顺之年再度重逢,细说当年,笑看未来,道南同学聚集成会,希望汇涓成河,我们很怀念当年的老师与同学们,你们生活过得好吗?想不想念彼此,还认不认得照片中的人?要惜缘;系圆吗?

记得有一次,为了庆祝阿嬷生日,大家决定排演一部剧目,叫:武松杀嫂,但演武松需要身强体壮的同学才能胜任,所以临时邀请两位男同学加入“戏班”,让原本全女班的剧团添加异彩。当天,又是个星期六放学的欢乐时光,大家聚集在女同学家上演大戏。到场后大家分派角色,男同学扮演武松和武大郎,但由于后者总是躺着演,没什么可发挥,便提议一人分演两个角色,于是有了西门庆,而女生们因为没人肯扮演丑怪的王媒婆,全部争着要化妆成美美的潘金莲,大家就安排好按不同的情节场景出场。开演时,大家把别人家里木制的大床当戏台,兴致高昂,“high”到极点,都嚷着要抢先出场,顿时场面失控,结果戏台上(即是大床),出现了多个潘金莲,大家各演各的嬉闹,而武松拿着长棍(扫把)见人就拍打,只管演武松杀嫂的情节,而西门庆却在那里调皮地做“僵尸跳”,伸长两手臂戏弄“潘金莲”女同学们,整台戏变成一场游戏,追逐叫闹像大闹天宫,台下的阿嬷笑得眼泪飙出来。忽然,床架松动发出嘎吱响,接着床板摇晃完全坍塌,大家竟还爆笑如雷,这时,家主人,即是女同学的爸爸刚好下班回来打开大门看到这一幕,怔了怔,看到是女儿和常到访的同学们,于是摇头笑了笑,转身到厨房帮忙处理餐饮食。当天,尽兴玩耍后对散开一地的床枕,同学们对家主人连声道歉,长辈们不但没责怪,还煮了很多美味食物让大家共享,更有蛋糕甜品,感谢同学们逗得阿嬷很开心,过了个美好的生日。

镜头转到另一位同学,他是业余写作者,他回忆当年有一次在校内主办的作文比赛,他是其中一位参赛者,比赛完毕隔天,他被叫去主任室,里面有几位老师,其中一位年纪较大的老师见到他立刻轻声叫了他的名字,两手紧握着他,眼睛充满关切的神情,温和地俯身说话,询问他的家庭近况。原来,那天的作文比赛,题目是:我最难忘的一天,他那篇文章有段情节这样写道:

视学生如己出

(本文小标为编者所加)

后来升上小六,大家都抓紧时间专心准备离校考试,已无闲暇顾及其他,学做生意人的事儿就搁置了。我们,就是这样在小学中跌跌撞撞长大的。之后,是离开小学升上中学,走进另一阶段的学习路程,步入青少年期。

唱大戏为阿嬷庆生

经过那件事后,同学们的顽皮事没有减少,正如广东人说:“镬镬新鲜,镬镬金”!虽不至于闯大祸,但因玩追逐游戏、打弹珠和各种激烈运动时,常会亢奋得失控失神,跌倒摔伤致手脚皮破流血,甚至头额撞出疤痕是常有的事,而那年代的人总认为,孩子不跌不长大,所以,大都相安无事。

那年,每逢星期六学校上完半天的课堂,几位女同学就会相约到其中一名同学的家做客,在她家里玩“煮饭仔、家家酒”的游戏,她们最喜欢的还是扮花旦伶人“演大戏”,大家披着大毛巾当戏服、水袖,挥舞得似水波动,或拴在腰间当裙子摆弄,扫把当缨枪,鸡毛扫当马鞭,藤条当长剑,饭菜罩子当盾牌……更绝的是,有同学演到激情时,会模仿戏子甩辫子,把弄湿的脸巾绑在头上,用力甩头挥舞,让水花四溅,弄得大家哇哇大叫大笑。家中有一老,大家称她为“阿嬷”,最喜欢这群小同学玩戏班这类游戏,总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天放学回家途中,看到邻居阿姨,她神色紧张地冲过来,一把捉住我的手叫我跟着她跑,我问她急什么,她声音哽咽地说是我爸爸妈妈急着要见我,当下意识到事态严重,只管紧跟着她跑,不断地急步过了两三条街,我额头已大汗淋漓,我从裤袋里掏出手帕擦汗,脚步未敢慢下来,接着又过了一条街的转口处,我望到不远处有辆翻侧的货车,从车牌号认出正是爸爸所驾驶的车辆,再清楚看去,有一人坐着斜靠在车身旁,浑身带血昏迷着,旁边有个在哭泣的女人,正是妈妈!我不假思索地飞奔过去,妈妈看到我,一手招我示意移身靠近,一手摇撼着爸爸的肩膀,大声喊道:“你儿子来了!你儿子来了!快醒醒!”喊着喊着,爸爸原本紧闭的眼像用尽所有的气力勉强撑开,他看着我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努力地要举起颤抖的手,妈妈见状立刻把他的手掌抚在我脸颊上,我感觉到爸爸的手还是温热的,像一直爱我关怀着我的心,接着他想对我说话,但话语还未出口,鲜血已抢先从他的口里喷出来,妈妈失声大哭,我急忙拿起刚才抹汗的手帕,擦爸爸的血,一边拭妈妈的泪,再擦爸爸的血,拭妈妈的泪,我那条带汗的手帕,就这样血泪交融……

捉迷藏闹失踪乌龙

即将散会了,时间总是匆匆,太匆匆了!大家都期待有下一次的团聚,难得的这份缘,小时同在一所学校道南就读,六年的人生里彼此参与着对方的生命历程,之后各散东西,继续在成长的路上扮演不同的角色,各有贡献,悠悠50载后再度重逢,此缘分非比寻常,很珍贵;值得珍惜,也应当珍惜。我们相互鼓励呼唤其他散开的同级同班同学,望能手把手让团圆之圈联系更大,在步入迟暮之年,有感在外的路程已走长远,历练的路走久了;回“家”的路更短矣,我们须积极争取时间快乐地过,再有钱的人,“多够”也穷在时间的“不够”。

昔日的道南学校。(龙永华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