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是另一种形式的祭祀。
人渐渐老起来,也就渐渐喜欢比自己更老的东西。读老书、看老电影、听老音乐。最近听了蔡雅艺谈老音乐——福建南音,颇有收获,雅艺曾断断续续地在新加坡生活工作好几年,最终还是回到故乡泉州、厦门,推广南音,算是找到了出路。她曾参加多个国际音乐学术会议及国际艺术节,把南音带到了欧美及亚洲多个国家。
演讲中还穿插了表演示范,雅艺和她的伙伴们合奏南音四大名谱之一《走马》,非常舒缓雅正,没有字面“走马”的喧腾,和二胡名曲《赛马》不可同日而语。蔡雅艺吹洞箫的坐姿很美,黑衣白袜,简单朴素——这就是玲珑古韵。南音可以像“女子十二乐坊”那样性感麻辣穿着?绝对不行。“雅正清和”,是南音雷打不动的格调,这个规矩丝毫不能破。那么,南音就一点不能改动?倒也未必。蔡雅艺正在尝试南音中加入古琴的元素,那天她这么做了,听着挺搭调的。
那天蔡雅艺在演讲中提到一个观点颇值得思考,她认为“南音不是地方戏曲,它是一块遗留在闽南的中原文化碎片,是纯正的中原文化。”我猜想,雅艺的意思就是提醒我们不要被南音的表象(譬如清唱时的闽南语发音)所迷惑,它的音乐本质是荟萃了盛唐以来中原古乐的精华,与闽南的其他民间音乐融为一体。南音从乐律、记谱到演唱形式、演奏乐器,都保留着汉唐中原古乐的遗韵和特征。譬如南音的“横抱琵琶”,这种弹奏姿势就是盛唐时留下的,我们在《韩熙载夜宴图》中能找到例子。同样的道理,我们也不能说昆曲是昆山一带的地方性。
音乐,是让人回忆的,演奏时,她把我们带入古代的氛围里,曲终人散面对的却是当下。蔡雅艺吹奏或清唱的那一刻,她完全是古人附体,兢兢业业,呈现出南音艺术最美丽的“时间段”。她明白,音乐一停,也就完了,无非镜花水月。她联想到那些手艺高超的扎纸匠,认认真真制作纸人、纸马、纸房子等,最终还不是一把火烧了。她说演出的“那一刻”是她的“生命价值”,必须对得起自己的“手艺”,至于以后的那一把火,与她无关。
最早知道的南音(南管)名家是王心心。买过她的CD。王心心是泉州人,后嫁到台湾,她唱的南管风靡宝岛。CD封套上的她,身着缎面绣花衣衫,斜襟宽袖,古意沁人,像是陈逸飞画里的吹箫仕女图。因了王心心的面貌与声音,对南管越发地有了好感。蔡雅艺是继王心心之后,令人称道的南音传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