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冒》只有一个宗旨:打破剧场常规,打破看戏习惯,打破观众期待。导演确实做到了。剧场不再是殿堂,我们不再是观众,艺术工作者的争执现在赤裸裸呈现在大家面前…… 然而打破是为了什么?为了重新建立?我们又需要建立什么?怎么建立?
难忘一个细节:台上有一块红线,区分开观众席和演区。洪艺冰愤而撕掉那条红线,但马上有工作人员出来阻止她,然后代替她撕掉红线—— 再怎么想“颠覆剧场”,都还是受到剧场内种种限制呢,这绝对是对《冒》的反讽。
然而,连演后交流会也被导演编成了一部戏。台上空无一物,只听到不同声音在不同的时候说:“我觉得……”“我想问……”这部戏没有解答,但我们可以肯定:我们被逼重新审视自己的习惯、好恶、偏见与执着;也被迫重新思考自己和剧场的关系,正如剧中四位演员都被迫强调/重塑自己对剧场的认知。就这一点,《冒》是非常成功的。
我也印象深刻,最后四位演员们站在台上,目视观众,一动不动。我看着他们…… 都是本地剧场杰出艺术家,他们用了大半生时间做剧场,身体力行去实现他们对剧场的理念。但观众却在玩手机、谈天,甚至故意用手机播音乐。我心里很沉重。我看的是2月10日晚上的演出—— 据说,12日下午场,观众甚至肆意上台,任意触碰演员。
没有剧情,有深刻画面
从8点到9点,除了洪艺冰和我们一起在这个“明明是剧场但现在不是剧场可所有一切都在向我们表示这是剧场”的空间内,其余演员(谢燊杰、李邪、钟达成)都不见人影。只听见他们的声音在剧场内传开,仿佛听着一部广播剧,我们听他们时而念剧本台词,时而争辩应该怎么导《冒》;时而对剧本进行分析和抨击,时而大谈自己对剧场的了解—— 不只是观众,连演员们都被“冒犯”了!
没有演员,没有观众
与此同时,灯光在细腻地转变;有人躺下闭上了眼;有人吃着零食聊天;有人开始划手机;有人离场了;有人一起玩自拍;有人在聆听;有工作人员开始打哈欠…… 没有了演员,观众成了演员。
没有戏看,也没有解答
《冒犯观众》改编自奥地利剧作家彼得·汉德克60年代作品。2017年,导演刘晓义要冒犯观众,首先在形式上颠覆剧场。《冒》把观众席收起,腾出一个大空间;剧场出入口不关门,观众可随时离开或进剧场,席地而坐、倚墙而站,连通往后台的出入口也敞开着,我很好奇会不会有观众敢敢闯入后台呢?在观众视线内的控台处有个时钟,赤红色数字木鱼般让我们保持清醒,不让我们陷入看戏时的思维模式。
我倒挺期待导演向我们说话。例如他怎么看剧场?60年代的前卫剧本,到了今天又有什么一样或不一样的意义?有时候,创作者给观众提供自己的观点,不仅不会消灭我们思考的乐趣,反而能够刺激我们进行更为颠覆性的思考。
知道我买票的朋友问我:“你做好被冒犯准备了吗?”
如果《冒》没能让我们思考,反而让我们以藐视心态去对待用了大半辈子认真努力的剧场艺术家,那么,这部戏揭露了什么?
这出戏颠覆了观众的角色,让他们“戏份”加重—— 现在不只艺术家需要为“剧场是什么”而头疼,连观众也必须动脑筋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