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0月14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到深圳这个中国的硅谷,为经济特区迎来40周岁祝贺并发表演讲;一个月之后,在上海举行的庆祝浦东新区成立30周年的大会上,习近平又亲临现场发表讲话,足见这两个城市在未来中国经济发展中无可取代的重要地位。

在过去的20年中,深圳的硬科技产业发展远超上海,包括华为、腾讯、平安、大疆、比亚迪、顺丰等在内的数十家全球著名的公司,都集中在深圳。尽管如此,就综合实力而言,上海在经济上依然稳居中国最大领先城市地位。

作者是复旦大学经济学院院长、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

上世纪80年代,当时还在英国剑桥读书的现港大教授龚启圣写了一篇文章,质疑中国为何要把经济特区选址在广东南部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深圳。他说,兴办特区如果是为了更好地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和推动中国的经济发展,应该选择当时的重要经济中心城市,如上海或者天津才对。对中国政府的这个决定,他只能给出这样一个猜测:兴办特区应该是有政治目的的。在他看来,这个政治目的可能就是为收回香港做准备。

中国经济的未来走势会告诉我们,深圳不可能是另一个上海,也不应成为一个平庸的城市。因为即便在政治上,中国也需要深圳这个技术实验室走在创新的最前沿,成为改革创新的样板或试验田。

经济学家把这个现象叫做“边界堆积”(urban pileup)。就是说,如果边界一侧是落后的地方,它就希望把更多的资源堆放在靠近发达一侧的边界旁,目的是能够接收来自发达一方溢出的好处。举例来说,中国江苏省跟上海接壤的苏南地区,就比苏北地区发达得多,因为苏南接近更发达的上海。

毫无疑问,中国未来的经济发展,上海和深圳当然是两个重要的引擎。将上海更快地融入长三角地区一体化中,将更有力地拉动长江经济带这个中国经济的半壁江山;而深圳与香港更紧密的融合发展获得共识与推动,更是势在必行。

上海则不一样。它一直被赋予太多的国家战略担当,因为在经济开放及与全球金融和贸易的联系方面,中国确实需要有上海的存在,中国经济的发展轴离不开上海这个龙头。

尽管都相当重要,但上海与深圳两个城市的角色依旧不同。表面上看,上海像一个中老年人,但很优雅,而深圳还是个年轻人,活力四射。这表象的背后,是两个城市不同的经济构成与角色的差异。除保留了传统的装备制造业,上海正在转向一个以金融、贸易和现代服务业主导的超级经济中心,而深圳却是不折不扣的中国“硅谷”。

跟深圳在粤港澳大湾区的独立角色不同,地理位置决定了上海的功能不仅在于它面向世界的开放,更在于其向内巨大的辐射力,因为上海是长三角乃至整个长江经济带的龙头。

我们再看深圳。它的经济总量很快要达到3万亿元人民币,估计到那时广东省的经济总量将三分天下(深圳、广州和其余)。深圳所在的粤港澳湾区的经济增量,已是中国大陆经济的13%。换句话说,粤港澳湾区与整个长江经济带贡献了中国经济体量的60%。所以,讨论中国经济的未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绕开上海和深圳这两个举足轻重的超级城市。

现在看,答案很清楚。40年前,邓小平要在深圳这个地方搞特区,是因为香港那时是个“好邻居”;香港发达的经济和金融,对于它接壤的深圳有很强的外溢性。将经济特区设在紧邻香港的深圳,在经济策略上显然是个正确的选择,因为有非常成功的香港做伴,深圳的崛起大获成功。

版权所有:Project Syndicate, 2020.

很多年来,成功的大城市很容易被放在一起比照。在中国的超大城市中,过去上海经常被拿来和北京比照,现在深圳和上海又构成“双城记”而受到高度关注,因为这两座超大城市将影响中国经济的未来。

这样的现象其实很普遍。如果你拍一张美国得克萨斯州与墨西哥交界处的照片,然后拿照片让很多路人辨识一下哪边是美国,哪边是墨西哥。我相信90%的人都会认为照片中看起来很繁华的一边应该是美国,但实际情况刚好相反。美国与墨西哥交界地区,很荒凉的一边恰恰是在美国得州境内;而在墨西哥境内靠近美国一边,反而人口和经济活动相当密集。

30年过去了,浦东新区的发展加固了上海在中国经济中绝对的领先地位,上海也已成为长三角名副其实的龙头。因为上海的经济转型和结构变化,长三角地区的经济联系更加紧密和一体化。过去10多年,长三角地区经济的发展,又带动整个长江经济带朝向更加融合的发展趋势。现在,整个长江经济带的经济总量占到中国的46%。也就是说,中国将近一半的经济流量,是在长江经济带的九省两市创造的。可以说,整个长江经济带就是中国经济的发展轴。

40年过去了,我们现在再看深圳和香港的关系,是当时任何人都不能预料的。我一直在找一张能从空中看深圳和香港的图片,最近终于找到了。照片显示的河道是深圳河,河的北侧是深圳特区的福田区,南侧是香港的新界。有意思的是,从照片上看,深圳这边的经济非常发达,有漂亮的口岸,也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但是河南岸的香港新界却显得很荒凉。

英文原题:A Tale of Two Chinese Cit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