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玲社长说:“尽管他不接受西方媒体完全自由的理念,却从来相信知识分子在社会中有他们必须扮演的角色。而他自己就是一个自知重责在肩,有所为有所不为的知识分子。”

作者是资深语文工作者

我在新加坡16年,天天读早报,自2000年退休回港后,无论身处何地,天天上早报网已然成了我的习惯。

“百年曰期颐”(《礼记·曲礼上》),故人生百岁之寿叫“期颐”,而今《联合早报》已届“期颐”之年。百年报庆启动仪式已在去年12月11日于勿洛心动大厦举行。

1993年12月,任君出任《联合早报》代总编辑,1995年1月任总编辑。我在新闻研究部工作,虽不直属他领导,但工作上的往来倒十分密切。因为我专事文字工作,所以文字上的问题,若有需要,他就找我处理。

林任君先生担任总编辑18年,这18年堪称《联合早报》的高光时期。

林任君先生凭着敏锐的新闻触觉与远大的目光,引领《联合早报》走向世界,使《联合早报》成为广受海内外读者认可并信赖的新闻媒体。一个蕞尔城市岛国的一份中文日报,能在世界中文报林之中出类拔萃,并非易事。在林总任内,我工作了13年。七年在仁定巷报业中心,六年在退休回港后的返聘期间。在仁定巷的那些日子里,我每天都有机会见到他,那是因为每天下午三点钟要开新闻评审会,总编辑是会议主席。出席会议的有各部门的负责人,包括编辑组、国际组、本坡组、财经组、体育组、摄影组、副刊组和新闻研究部。我在新闻研究部,且专事文字工作,所以每天得跟我部主任一道出席会议。

“峇”字在中国第一部按部首编排的楷书字典《玉篇》中就已经收录了,这部字典是梁武帝大同九年(公元543年)太学博士顾野王所撰。“峇”字哪里是南洋地区华人的“特别创造”?新马华文报章果真不从众,取“巴”而舍“峇”字,当地读者能接受吗?那才是“自寻死路”呢!

郭振羽教授说:“文集贯穿任君多年办报的理念,阐述了对于早报作为新加坡标杆华文报的定位,承诺了早报的使命,肯定了早报超越新加坡,作为大中华区华文读者的媒体。”

李社长和郭教授说的都切中肯綮。下面笔者讲个小故事,借以印证“任君多年办报的理念”之一——心中装着读者。

规定每个同事必须阅读评审记录,既是同事们取长补短、互相学习的过程,也是细水长流、潜移默化的培训过程,所以林总十分重视。当时我们还逢星期一出版单张A4小报《编采》,同事们人手一份。我回港后,就出版网络版。《编采》所发表的文章都是新闻编撰中出现的语用问题,我们放的是“马后炮”,提醒大家不要重犯同样的错误。文稿由我负责撰写、编辑,“一脚踢”。从1991年9月27日创刊起,到2008年11月10日第791期停刊止,共出版700期。对报章语言文字的应用,林总是十分重视的。

1923年9月6日,陈嘉庚创办《南洋商报》;1929年1月15日,胡文虎创办《星洲日报》。一甲子后,两报合并,1983年3月16日,《南洋·星洲联合早报》问世。从《南洋商报》创刊算起,《联合早报》已经走过整整一个世纪了。

会议有专人记录,会后很快输入电脑,六点钟,每个同事就可以在终端机上看到会议记录了。管理层规定,每个采编人员都必须及时看评审记录。每天的评审既肯定成绩,进行表扬,也不放过每一处或大或小的失误。如果错误比较严重,便立即追责。总编辑会交代主任会后向有关同事问责,有时还须以书面形式向总编辑报告。

《世事任君谈》由三大版块——媒体(31篇)、文化(17篇)、时事(39篇)组成,共计87篇文章。老报人出手不凡,篇篇可读性很强。例如《柳暗花明又一村》《不信东风唤不回》《苹果是怎么烂掉的》《凤凰的故事》《猪年伊始,“狗”事余波》《二零年目睹之怪现状》等,读后让你开眼界,长知识,洞察世事,眼明心亮,有的文章标题就很吸引人。有兴趣的朋友,何妨找来一读。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批转一封印度尼西亚读者的来信,因未附地址和电话,故嘱要我撰文在报上公开答复。来信说“峇”字是南洋地区华人“自己特别创造出来的”,是个“道道地地实实在在不入标准汉语之列”的“怪符号”,《联合早报》在新闻中不用“巴厘”而用“峇厘”是“在文字运作上自寻死路”,是“自我阉割”。

我心想新马华人对“峇”字可谓再熟悉不过了,大凡人名、地名、路名、物名、山脉、河流、湖泊等都有用“峇”字的。“峇”字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在新马华人的语文生活中不可或缺,几近新马华人族群认同的标志。来信的印尼读者居然不了解,还说些“寻死”“阉割”之类不上桌面的难听话,简直莫名其妙。转念一想,总编辑都二话不说,着我撰文公开答复,我犯得着生气吗?于是写了篇短文,发表在早报副刊上。

《世事任君谈》凡675页,约53万字。开卷拜读,抢眼的是封二折页上新报业媒体华文媒体集团社长李慧玲,和南洋理工大学终身荣誉教授郭振羽分别写的序言中的引文。

我是在香港应聘,于1984年10月8日到的新加坡,16日去《联合早报》上班,那时报馆在亚历山大路。我在新闻编辑组工作,上班第一天,就认识了林任君先生,那时,他是国际新闻组主任。每天我们组一开工(下午四点),他就过来发稿了,跟我们组的主任冯伟英先生总是有说有笑的,留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此人很随和,只是我俩没有机会交集。

早报一飞冲天是从编撰作业全程电脑化开始的,而迈出这一大步只花了六个月时间。随后便是创设电子版,《联合早报》成为全世界第一家真正全面电脑化的大型华文报。当时的日页览量达四五百万,月独立访客达1000万,成为全世界领先的华文新闻网站之一。在最辉煌的日子里,早报平均每日销售20万1000份,加上晚报和新明,三家日报总销量高达42万2000份。

《联合早报》是新加坡唯一在每天清晨出版的华文综合性日报,今年已是“不惑”之年。“男人四十一枝花”,《联合早报》堪称世界华文报林中的一朵奇葩。它恪守不夸张、不渲染、不媚俗、不炒作的原则,从新加坡的立场出发,为本国及周边国家或地区的受众,提供翔实可靠的新闻报道和公正平衡的时事评论,自我塑造了态度严肃、内涵丰富、底蕴深厚、外表稳健的形象。

在早报举办系列报庆活动的大日子里,曾任《联合早报》总编辑的林任君先生,终于在退休八年后出版了记录他38年报人生涯的煌煌之作《世事任君谈》,为《联合早报》的百年历史长卷增添了华丽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