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的莲藕汤没啥特别,就是用料实在。用慢火熬出来的靓汤,比起餐馆里的汤不遑多让。

身为老大的我带头动筷,夹起一块鸡腿肉放在热腾腾的香米饭上,打算蘸点酱油,连同葱块一起下饭。突然察觉骨中带血的鸡腿肉似乎特别红,细看之下,发现黄皮下的鸡肉块,除了贴近鸡皮的一小部分煮熟之外,满满一整盘鸡肉没有一块是熟透的,盘底还盛了不少生鸡血。

聚会当天,一家十几口人难得聚在老旧的三房式组屋用餐。

老妈的身子,近几年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老化,手脚麻痹加剧,走没几步就得停下来休息。她为此拒绝出门,很多时候甚至连下楼都不愿意。

(作者是《联合早报》本地新闻副主任)

这样的吃法在我家很受落,家里第三代小的,还有我的福建籍老婆,都已练就了生吃大葱的“本领”。

老妈得知后愣了一下,回过神便把白斩鸡端走,表示迟些会把鸡蒸熟,留着给两老隔天吃。她跟着提醒子孙,吃完饭记得添碗热汤喝。

过去这些年,老妈对小辈的关心一直没少过,她经常来电,来来去去不外“吃饱了吗”“早点睡”等几句话,听进耳里总让人感觉格外亲切。

不想老妈太劳累,三个儿子说好各自准备几道菜,到时跟白斩鸡和靓汤一起上桌。

接下来的几天,老妈静了许多,只字不提白斩鸡和莲藕汤,但我知道,以她看不开的性格,她应该还在难过,甚至可能自责。

对后辈而言,这一肉一汤不仅仅是老妈的招牌佳肴,也是老妈关爱后辈的表现。

过去的拿手好菜,如今一下子全失手,辛苦了一整天,到头来什么也吃不到,老妈不断摇头,满脸失望。

老妈的白斩鸡是她引以为豪的一道家常菜。选用肉质紧实、大小适中的放山鸡,煮出皮黄肉嫩、骨中带血、皮层底带有透明胶质的白斩鸡。她对蘸酱同样讲究,只用某牌子的黑酱油,加入剁碎的洋葱头,淋上些许麻油后搭配鸡肉吃。

因为身子大不如前,已经多年没下厨的老妈,突说要在新年期间烹煮拿手的白斩鸡和莲藕汤给一家子吃。

庆幸到了我这把年纪,还经常收到老爸老妈的关心。不晓得上天予以我的这份福气还能延续多久;我能做的,就是珍惜两老健在的每一刻。

她时隔多年再次下厨,无非是想让子孙再次尝尝她的厨艺,结果却事与愿违。尽管如此,她对小辈的关爱和用心,小辈们都领会到了。

老婆后来起身为我舀汤,怎知汤锅开盖后,才发现一大锅的莲藕汤已经被熬干。

我们刻意转换话题,尝试把白斩鸡和莲藕汤事件淡化,但在接下来的用餐时刻,老妈却像失了魂似的,静静扒着碗里的白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