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乌克兰战争,他另有一套骇人听闻的价值观:传统盟邦,于我何利?价值同盟,值几两钱?俄乌战争,美国如何两面取利?泽连斯基如何偿还美国的援助?欧洲援乌国家,如何自行收拾善后?
美国自二战后自居或是被赋予世界警察地位,特朗普现在要甩掉,回到孤立主义的价值观,大家自扫门前雪,再也没有民主国家与专制国家相互结盟对抗这回事。美国不必再为称霸全球而大兴国防。据《华盛顿邮报》2月间报道,国防部长赫格塞斯已收到指示,在未来五年内,每年削减国防预算8%,即使因而导致美国军事威慑力下降,也无关宏旨。 美国“传统盟友”和“合作伙伴”,他没兴趣,没情感,也不看重,不会给予特别价值。
在这个时代的转捩点上,令人想起中国五四新文化运动时代,当时新锐知识分子各个手执榔头,用力敲打传统价值,宣扬舶来品新价值,造成思想上大破大立的变革。新文化健将胡适将它概括为“重新估定一切价值”(Transvaluation of all Values),非常适切,而且产生催化与引导,成为新文化运动的重要口号与标竿,一时之间,否定传统、尊西趋新,蔚为风潮。这句口号既统合种种不一致的新思潮,又暗藏对中西文化优劣喜恶的主张,成为新时代破壳降临的指引。
特朗普全面否定先前席卷美国的“觉醒”(woke)革命。“觉醒”革命的真正目标是改变(美国)文化,摧毁过去的一切,包括传统价值观、传统家庭、传统制度,特朗普要把颠倒的是非再颠倒过来。特朗普痛恨旨在摧毁传统的“觉醒”意识形态,他认为这就是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将会摧毁一切美国固有价值,将一切夷平,重新建设社会主义价值观的文化与政策。
特朗普将整个美国建制体系视为“深层政府”,完全不信任首都华盛顿的精英,关键原因在于他们怀抱的治国价值观多属建制派思维,与他标榜的MAGA运动格格不入,所以必须重塑价值,另起炉灶。
作者是台湾中央通讯社前董事长、资深媒体人
他对宏大叙事、抽象价值、意识形态、仁义道德规则、廉耻、制度等都不感兴趣,只注重利益和交易,决策多流于短期性、狭隘性、局限性,而没有战略连贯性和长期规划性。也由于他对先前的主流价值、愿景、理念缺乏认同,因此决策与作为充满任意性与弹变性。固有价值多被他弃守,他的决策与作派不是被新价值观取代,就是流于价值虚无,而且行事作风趋于极端,未来遭遇固持价值观者反弹,实为意料中事。
美国利益是他看待与处理国际事务的最高价值。加拿大与墨西哥两大邻国,清除输美移民、毒品不力,又享有大量贸易顺差,要付高关税。加拿大可并入美国,格陵兰岛卖给美国,巴拿马运河交还美国,因为美国是地球老大,过往的帝国主义价值观才与美国适配。欧盟、日本、韩国等传统盟邦,不肯多付保护费,只会占美国便宜,即使是兄弟也要明算账。他赋予关税新的价值,关税不再是纯经贸事务,必须武器化,用以逼他国就范。
砍人、砍机构必须由怀抱新价值观的人马执行,如同中国文化大革命时代毛泽东组建中央文革小组,以文化革命的新价值、新思维砸烂现有体制。特朗普让马斯克以体制外嘴上未长毛的年轻人负责清理深层政府,这个DOGE(编按:政府效率部英文简称)是非传统政府编制,不受传统政府部门的任何规范监督,对政府机关逐个“查水表”,见血封喉,可代表总统去整肃任何一个政府部门。执政的价值观翻新了,一切施政作为跟着变,即使引发腥风血雨也在所不惜。
以巴问题亦乎如此,哈马斯暗藏在巴勒斯坦人群中,所以加沙半岛必须清空,由美国接管,打造另一个蔚蓝海岸。至于世居千年以上的巴勒斯坦人,由其他阿拉伯国家收留,死活不干美国的事。这些都是从美国利益的视角看的。
他评量各国的价值,纯粹取决于能在多大程度上服务美国利益。敌对国家难对付,自家友邦打不还手,最好对付,他也就柿子挑软的吃,先向盟友下手。这些盟友则因长期依赖美国,没有自主实力,成了易摘的果实,能在短期内给美国和他人提供最大价值。他将完成有利于美国和自己名声的交易,作为处理国际问题的至高价值所在。
特朗普把一切关系看作交易,所有东西都可以作为谈判和交易的筹码,没有哪个抽象的价值或是具体的东西不能弃守或是必须争取,一切取决于交易的整体算计。利益是价值最高导向,所以过去美国或是一国领导人所追求与坚持的价值,于他而言都无关紧要,一切从现实、实用价值以及机会主义的算计着手。
特朗普新政极具颠覆性,打破诸多习以为常的章法、取态与政策,在国内外带来震惊、震撼与震荡。他意欲为何?后效如何?一时难下定论,唯一可确定的是,他正引领世界进入价值重估的新时代。
他把一切关系看作交易,所有东西都可以作为谈判和交易的筹码,没有哪个抽象的价值或是具体的东西不能弃守或是必须争取,一切取决于交易的整体算计。利益是价值最高导向,所以过去美国或是一国领导人所追求与坚持的价值,于他而言都无关紧要,一切从现实、实用价值以及机会主义的算计着手。
他用新的价值观套量华府建制派精英,认定他们是旧政的俘虏,无法衷心认同他的新价值与新政策,所以迅急拉下一大批前朝高官、四星上将,上台前更列出黑名单,把怀抱固有治国理念的政要归入“永不录用”的“深层政府”之列。由于价值观转变,择才用人标准跟着变,机构存在价值也据以重新评估。他最早用力砍伐的机构是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因为在他看来,提供国际援助和体现人道主义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所秉持的援外价值观必须彻底扬弃。
特朗普认为,美国教育正充斥着众多价值观扭曲的现象,如灌输、篡改历史以及依照社会主义压迫者和被压迫者的模式改造美国社会,因此扬言撤销教育部。另外,多元、平等与包容(DEI)原则拥抱进步价值,原来俨然已经成为美国的主流思潮,但特朗普上来就猛踹一脚,从政府组织和政策纲领上全面推倒。他在国际事务上持守的价值观与国际观,更与晚近数位美国总统大异其趣。
特朗普几乎全面否定既有的及流行的价值观,他据以推展新政的价值观,有些是老旧的,有些则是要“让美国再度伟大”(MAGA)的新思维,他决意摧毁他眼中百年来盘根错节的“美国深层政府”,除了全面否定“政治正确”的观念与政策之外,他及核心幕僚马斯克还掀起改造官僚体系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