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年轻到老只会干一件事,把自己扮得美美;到头来,怎么扮都不美,渐渐的就剩下想得美了。奈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想得美也不行啊!就在一个深夜,姑爷约了刚触饵的一个欢场红牌喝酒宵夜,酒没喝足,还没来得及使出他的看家本领拉扯巩固钓钩,倏尔眼前蹦出一个吊睛白额,披头散发,半醉半醒的女人,二话不说,抓起桌上的酒瓶,吆喝一声就往姑爷头上爆樽,捏手里的破酒瓶,顺势往姑爷的粉脸狠狠划过。
姑爷的生活泉源随着年岁渐长近乎断流,不得不改弦易辙。从豪门名媛、单身淑女,到深闺怨妇、守寡富婆,一路换,后来的都是在欢场讨生活的天涯豪放女。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也有三斤钉。姑爷干这行当少说也二三十年,开源的本事尽管日愈不济,退求其次还是能找到涓涓细流;问题是节流,挥霍惯了,确实节不了。唯一能做的是同时搭上几条船,战战兢兢地希望那几条船不要同时来泊港。
几次酒局饭局之后,渐渐知道姑爷凭他的外形,加上口里呼之欲出的蜂蜜,就可以悠哉闲哉地奢侈过活。他的钱如自来水,从来不愁,想到就来,所以他日常生活的主题是挥霍。至于不便与他人道的生活水长流细节,我们只能从他喝多时说溜嘴,抓到点蛛丝马迹,再推理加揣测长点知识。具体就像他说的,他穿的内裤都是真丝织的。我们纳闷地追问为什么连内裤都那么讲究,他暧昧地说:品味的档次很重要呀!经我们一轮讨论后的结论——他那叫脱掉名牌裤子还能宣示他的表里如一。高呀!
姑爷是我们暗地里给他取的绰号。姑爷在这里不是尊称。话说社会文明仍愚昧未开的当年,报上经常报道花边,说有无知少女,情窦初开,被无良男青巧施爱情诡计迷惑,先甜甜蜜蜜地失身,后坠入情色火坑,落得个卖身“养仔”的下场。这些专对少女使爱情诈骗伎俩的,当年报纸似乎约定俗成给了统一代号,叫“姑爷仔”。
姑爷的出身无从考,因为我认识他的时候,大家都已奔30了。印象中他的首回亮相——名贵跑车的吼声由远而近,嘎然停下,下来一个样貌堂堂的美男子,口操地道英语,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他的身高我目测有一米八几,身形直挺,全身上下左右比例均衡。近距离细看,脸廓四方皮如玉,合个国字;头发黝黑茂密,与脸形相得益彰。一对双眼皮的大眼睛,黑眸亮且灵动,看是个头脑精明的人。裹身包脚尽名牌,颈悬金饰,腕戴钻表。最难得的是谈吐彬彬温文,而且随和。他出身英文名校,不谙中文,未闻潘安,偶像是法国影星阿伦狄龙(编按:也译阿兰德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