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匈牙利的佐伊·埃热迪(28岁)是2019年惊悚片《仲夏夜惊魂》(Midsommar)的食物造型师之一。片中有场“瑞典夏季活动”在匈牙利的炎炎夏日下拍摄,涉及大量的食物和用餐画面。埃热迪为了这场戏烘焙了100个派,处理了200个真蛋黄,制作了50个假蛋黄。之所以制作假蛋黄,是因为拍摄长达12小时,真蛋黄在烈日下会变干及变色,她因此用香橙和芒果制作假蛋黄,以假乱真。
埃:所有因为气温、灯光或环境变化而变形的食物。
影视食物造型师的工作不是打包食物或摆盘那么简单。《联合早报》向在美国发展的李宛蓉(Anna Lee)和Zoe Hegedus(佐伊·埃热迪)了解影视食物造型师这个行业的大小事。
新戏开拍前的准备
埃:我很努力地避免准备过多的食物。如果情况允许,我会给予食物和食材“第二生命”……然而,可能性不大,我未必能做主。食物被碰过,吃剩或放置太久,也只能丢掉,处于冠病疫情,一切更严格了。我也尽量把不要的用作堆肥。
身兼厨师的埃热迪分享,当食物造型师不在她最初的事业规划里。她曾在西班牙的巴斯克厨艺学校学习烹调艺术,曾在多家餐馆工作,“但我对艺术和设计感兴趣,也很想结合饮食体验和美术,我渐渐投入相关工作,食物造型成为事业的一部分,也成为表达自我的管道。过程中犯过错,但我不会泄气,每个错误都是一个挑战,下一次会更好。”
做足功课落实想法
食物造型师的挑战包括与“天气”对抗。埃热迪在电邮访问中以《仲夏》为例说:“用餐的戏都在户外拍摄,那是一个很热的夏天,气温高达摄氏35至40度,每场用餐的戏涉及80名演员,这意味着,我们须要准备至少160份食物,补拍镜头时也补上食物,每天携手厨师准备新鲜的食物。
谈到迄今最满意的造型作品,李宛蓉的第一选择是2019年的剧集《致命女人》(Why Women Kill)。此剧刻画三个年代的美国女性,李宛蓉必须做出60年代和80年代的食物,“我做了很多功课,了解每个时代食物的样子,成果让我自豪,毕竟没活在那些年代,之前也不住在美国,但我现在算是复古食物的专家,挺冷门的专长。”
李:我们会过度准备,不能确定今天会拍几次,有备无患,多买多准备,无法承担食物不够的状况。永远都会剩下食物,拍完后,有些已不能食用了,肉在室温下放了一整天也坏了。为了视觉漂亮,准备时会牺牲边边角角的东西,非常大量,开封过的又不能捐出去,全部丢进垃圾桶又觉得很心虚。我现在每周至少一天,会专门用边边角角的“剩菜”做成好吃的东西,放到“社区免费冰箱”或带到妇女庇护所等送人,尽一点心力。
问:目前遇到最“难搞”的食物是……
好莱坞影视工业分工精细,专人不少,“食物造型师”是其一。何谓影视食物造型师?简单来说,他们负责戏里出现的食物,盘中餐皆由他们掌管。他们的工作可不是打包食物,把食物放在盘子上那么简单,需要创造力和想象力,常常从无到有,天马行空,不存在世间的食物也能变出来。
对她而言,食物造型师是一份迷人的职业,总有新意,“每次接到的故事线都不一样,可能今天是做古装戏的食物,或做描绘未来世界的食物,或不同国家的料理。”
食物造型师也必须向陈设组(Set Decorators)了解餐盘摆设。李宛蓉笑说:“很常发生,我准备了一道汤,结果现场没有碗,或者准备了一个蛋糕却没有蛋糕展示架。”拍摄当天,食物造型师会将准备好的食物带到片场,而不是当场准备。抵达片场后,遇到状况就见招拆招。
问:最喜欢这份工作的什么部分,最不喜欢的又是什么?
问:如果不会煮,能否入行当食物造型师?
人在洛杉矶的李宛蓉近日接受本报越洋电访。她指出,食物造型师主要分两种,一种是商品食物造型师,专门为广告做食物造型,另一种是影视食物造型师,构想和准备戏里的食物。她说:“商品食物造型通常以食物为主角,很多造型师更偏向做商品类,因为所做的食物是‘主角’。电影里的食物有时是为了创造一个气氛,是一种道具,不一定是主角。”
李宛蓉:这是一份迷人的职业
问:当食物造型师好赚吗?竞争激烈吗?
埃:会煮挺重要的。不过,厨艺好不一定能当食物造型师,需要才华、创意、想象力和应变能力。
问:食物浪费的问题严重吗?
问:工作时,携带的工具箱里有什么物品?
埃:看你在什么地方从事这份工作,若在僧多粥少的地方,竞争就很激烈。
李:要有基本的烹饪知识,懂得越多在这一行越吃香,但不一定要很会煮,美感比较重要,比如怎么摆盘才符合客户要求,符合故事、剧本或背景设定,这些东西都以美感为主。
埃热迪:对“食物造型”这一行的误解不大,但针对“食物设计”(Food Design)的部分就有很多误解,设计食物和做食物造型有区别。
新戏开拍前,食物造型师须要做些什么?李宛蓉解析,最先要跟道具组掌舵人(Props Master)了解故事情节,确定食物的风格,食物相关的戏吃不吃重等,之后再跟其他部门协调。若食物不是主戏只是布景,协调部分较少,若有特写镜头,则要掌握更多细节。
另一部是由Steven Spielberg(史提芬司匹堡)监制的科幻剧集《传世》(Extant),在戏里出现的食物要具备未来感和神秘感,“完全是我天马行空的创造,因为根本不存在那种食物,并没有参考图。我用台湾的凉圆做成一个有点像弹珠的甜点,日本演员真田广之吃了赞好,导演也觉得整桌食物未来感十足,拍完后还跟那一桌食物合照,这让我很开心。”
埃:我喜欢设计食物场景,也喜欢在片场的感觉,尽管压力不小,但肾上腺素飙升和能量满满的感觉很不错。不喜欢任何临时变动,但这经常发生,久了就习惯。
李宛蓉(35岁)是台湾人,她已在好莱坞发展了10年。10年前参与李安执导的《少年Pi的奇幻漂流》,初尝当食物造型师的滋味后,毅然放下台湾的生活,远赴洛杉矶打拼,一步一脚印闯出一片天。她去年受邀回台为金马大师班开讲,传授食物造型相关的专业知识。
李:单日薪水很高,但不一定每天都有工作,好不好赚,见仁见智。
《联合早报》向在美国发展的李宛蓉(Anna Lee)和Zoe Hegedus(佐伊·埃热迪)了解影视食物造型师这个行业的大小事。
这一行的女性比男性多,原因可追溯到五六十年代的美国。在当时,男性摄影师接到拍摄食物的任务后,通常会找妻子或女友帮忙处理食物和摆盘,专业食物造型师则大多是从家政科系毕业的妇女;如今,一些想从事餐饮业,但体力无法负荷餐馆日常工作的女性,也往这一行发展。
李:有很多不同长短大小的镊子,方便我深入食物的细节。一定会带喷雾瓶,喷水用的,让食物保鲜。还有一瓶橄榄油,可刷在肉类上,让肉看起来多汁。还有小火枪,用来制造焦焦的视觉。“以防万一”的物品包括胶水、别针、发胶,但使用率很低,我现在大多做能吃的食物。
李:喜欢新鲜感,每一次的工作都不一样,即使做了10年,仍会觉得像第一天上班。最不喜欢的部分是不太能展现个人风格。我们有点像“变色龙”,也像发型师,当顾客拿着一张照片说“我想剪成这样”,就得满足顾客,自己的喜好要放在一边。
问:一般人对影视食物造型师有什么误解?
埃热迪:做食物造型 挑战包括气候
李宛蓉毕业自台湾艺术大学电影学系,当食物造型师前,她尝试过其他电关岗位如导演助理、剪接、摄影、制片等,但心中的那把火未被激起。一天,她打扫家里时惊觉书柜上都是食谱,“后来发现原来有一个职位是可以不用完全走入餐饮,可以往影视业发展,又可以结合兴趣,就觉得非这个工作不可。”
《少年Pi》在台湾拍摄时,她进组担任美术协调员,期间有机会跟着道具组做食物造型,小小圆梦。她后来搬到洛杉矶追梦,走过工作不稳定的日子,做私厨增加收入,经口耳相传,耕耘数年,才有今日源源不断的工作机会。
每当接到新任务,埃热迪会做足资料收集,找合适的食材,让想法成形。她说,每一次工作都不同,“有时准备食物和摆盘的时间充裕,有时则有限,到了片场后就配合导演和场景设计师的要求执行。”
食物造型师问与答
李宛蓉:一、会觉得食物造型师很会做菜,什么菜都会做,这并不一定。二、以为食物造型师也是食物摄影师,但其实是不同的领域。通常会这么解释:我只负责盘子里的食物。
工作范围还包括找鱼。埃热迪说,主角Florence Pugh(佛罗伦斯珀)戏里要吞下鲱鱼,故事才可推进,换言之,这条有特写镜头的鱼至关重要,“要在匈牙利找新鲜的鲱魚不容易,何况要找到特定大小,有头有尾的。”她穿街走巷,寻遍当地市场摊贩,始终找不到“对的鱼”,最后只好大费周章从法国把鱼运过来。
埃:会带很多东西,当中最喜欢的物品是小火枪、注射器、烹饪喷雾、减光喷雾和糖浆。
若演员须要在戏里吃东西,食物造型师得预先估量,确保有足够的食物应对“Reset”(指归回吃之前的画面)。他们也得了解演员的饮食限制,是否对某种食物过敏,是否吃素等。筹划过程中,造型师得思索到哪里寻找适合的食物,或如何自制。李宛蓉指出,考量预算和效率,自制食物不一定更好,比如一般糕饼类,若只为了几秒钟的镜头,花一个晚上让面团发酵后烘焙就缺乏效率。她认为,当食物造型师除了要有想象力,也要实际,“不能花三天三夜做出一个很完美的东西,剧组的预算未必肯定这样子的付出。”
李:世上最辣的辣椒“卡罗莱纳死神”!编剧会写“吃辣椒”的情节,但不可能让演员真吃,一定会挂急诊,所以要做出不辣、可拍特写的辣椒,一度无法破解。
李宛蓉说,纵使在好莱坞,入行也不易,“食物造型师未必需要助理,或者已经有助理了,一开始要找到工作非常难,就算找到一个愿意让你跟着他学习的造型师,工作量也不稳定,因为不是每一部电影都有‘吃东西’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