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两人在印尼人眼中是国家英雄,新加坡将他们处死,令此事成为两国的芥蒂。新加坡独立后,李光耀于1973年访问印尼,期间到了该两名陆战队员墓前献花,成功化解印尼人的不满,因此被视为两国一泯恩仇的关键。
他后来写下《枪炮、细菌与钢铁》(Guns, Germs, and Steel)一书,更荣获普立兹奖、成为发展经济学(Developmental Economics)的经典读物之一。《动荡》连同《枪炮、细菌与钢铁》及《大崩坏:人类社会的明天》(Collapse: How Societies Choose to Fail or Succeed),合称文明兴衰三部曲,也是此系列的最终章。
明眼人都知道港府将“土地问题”视为此次大型群众运动/民怨的根源,并以“纾解民困”的措施应对,是在自欺欺人,可见成功的“诚实自我评估”并未出现在香港。
贾雷德·戴蒙德(Jared Diamond)教授在去年5月出版的新作《剧变》(暂译,Upheaval),主题正是关于国家在身陷危机时会如何走出困局,似乎是此刻身处动荡时代的合时读物。
戴蒙德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地理系教授,早年就读于哈佛、剑桥等著名学府,主攻生理学。求学年间曾在芬兰生活,其间对语言学产生兴趣,及后开始涉猎人类学、生物学、生态学、历史学等范畴。
回望香港,书中的12点同样有助我们理解特区政府如何理解当前局势——不论其判断是否正确。例如政府不断强调要“止暴制乱”,就反映了第一、第二点;承诺会推行更多有利民生的政策,就反映了第三点;“借鉴”法国黄背心推行对话平台、参考美加等民主国家订立《反蒙面法》,就反映了第五点;坚持在“一国两制”框架下处理目前乱局,并以“法治”为由理顺一切,就反映了第11点。
(作者是香港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
之后的两部分,戴蒙德说明上述12种方向如何帮助我们理解不同国家如何处理历史上各种危机(第二部分),或国家可以如何走出当前的困局(第三部分)。以香港人较为熟悉的日本为例,作者就探讨了幕府时代的日本在面对外来殖民势力时如何自处。
经调整后的12个方向为:1、国内有共识认为本国正身陷危机;2、接受并认为国家/管治者有责任作出调整;3、识别并分隔出出现问题的地方;4、向其他国家寻求物资或资金支援;5、借鉴其他国家的经历以应对当前危机;6、建立国家认同;7、诚实的自我评估;8、参考之前曾发生过的类似事件;9、处理国家级失败;10、因应情况而作出弹性安排;11、反思核心价值;12、希望免于地缘政治限制。
《剧变》大致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作者以自己曾经历过的个人危机作序幕,从中勾勒出12个有助人们识别并走出困局的方向。但对戴蒙德来说,不论是个人还是国家,在面对危机时有助走出困局的方向,其实大同小异,因此他对该12个方向加以调整,将之转化成之后用以审视七个与他颇有渊源、横跨欧、亚、拉丁美洲的国家的框架。
然而,明眼人都知道港府将“土地问题”视为此次大型群众运动/民怨的根源,并以“纾解民困”的措施应对,是在自欺欺人,可见成功的“诚实自我评估”并未出现在香港。
本书探讨的其他国家危机还包括:面对来自苏联侵略威胁的芬兰;分别在阿叶德(Salvador Allende)、皮诺切特(Augusto Pinochet),以及苏卡诺、苏哈多两任领导人下,国家政策走向钟摆另一端的智利和印度尼西亚;战后分裂成东西两部分的德国;经历两次世界大战后陷入身份认同危机的澳大利亚;面对人口老化、女权、与中国和韩国的历史纠纷的当代日本;政治光谱两极化的美国。
事实上,戴蒙德的说法不无道理,口头道歉的效果,确实不如行动上的有效和深刻,这从印尼-新加坡关系中,可见一斑。60年代初期,时任印尼总统苏卡诺宣布“粉碎马来西亚”政策,曾派人到当时仍未独立的新加坡发动炸弹袭击,结果造成三人死亡,其后新加坡缉拿两名涉事印尼陆战队员,经审讯后两人被判死刑。
2019年下半年示威浪潮不断,除了香港,伊拉克、智利、厄瓜多尔、巴塞罗那、印度尼西亚、黎巴嫩、法国、荷兰、俄罗斯、海地等地都爆发示威。虽然触发点、诉求都不尽相同,各政府的回应也不一而足,但当权者的处理手法对之后的局势发展,至关重要。
另外,日本针对性地向当时最精锐的军队学习(海军参考英国;陆军参考德国),以改善自身的军事能力,更展现了日本没有盲目全盘照搬西方一套,最终令日本成为亚洲第一个现代化强国。
反观日本,虽然东京一再重申已经就二战期间的侵略行为道歉,但相比德国,戴蒙德就认为日本做得不够彻底,给了中国、韩国不断老调重弹的口实,政治智慧稍逊于德国。
当时,来自美国的培里将军率领海军,意图迫使奉行锁国政策的日本打开门户通商,史称“黑船事件”。面对西方的船坚炮利,作者认为当时日本的应对方式十分得体,成功平衡了各方期望,例如采取明治维新、改行君主立宪等改革,不但满足了西方的要求,也令日本免于战火、传统和文化特征得以保存下来。
戴蒙德在书中虽然没有明言哪一个因素特别重要,但“诚实的自我评估”却在各个案例中重覆出现,可见此一因素颇为关键。他指出,一个诚实的自我评估是否成功,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愿意面对痛苦的经历,二是有足够的智慧,在他眼中,德国正是完美体现。相比同为战败国的日本,他认为德国能够重新统一,并成为欧洲龙头,与当年布兰特(Willy Brandt)在世人面前的“华沙之跪”有莫大关系,因为这一跪,足以让世人——不只犹太人——明白德国已经深刻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