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封建主义的“寻租”机制,创造三重剥削链:第一层是“云领主”通过平台垄断抽取租金,掌控数码基础设施的所有权;第二层是依附于“云领主”的附庸资本家,被迫向平台支付高额分成,沦为“云佃农”;而最底层则是沦为“云农奴”的普罗大众,以免费劳动和低薪体力活,维持整个系统的运转。
曾在2015年短暂担任希腊财政部长的经济学家瓦鲁法基斯,在新书《技术封建主义》中,警告我们正目睹另一种比《美丽新世界》《我们》等反乌托邦小说中描述的更隐蔽的奴役——通过数据垄断与算法控制,科技巨头(如亚马逊、谷歌、字节跳动)成为新时代的“云领主”,而普通人沦为“云农奴”,在生成数据、创作内容等无休止的“免费劳动”中为平台增值,却无法分享收益。
上个世纪的文学作品反映当时人们面对民族国家、资本主义等新兴概念以及蒸汽机、铁路、电报等先进技术的思考与担忧,以及对于未来社会的不确定感。一个多世纪后的今天,这种茫然与惶恐依然在风中回荡。
一个绝佳的例子是苹果、谷歌等应用商店对开发者收取30%的佣金,而普通用户通过使用应用,为开发者和平台免费提供源源不断的数据信息,让算法不断更迭精确。这与封建领主向佃农征收地租,佃农雇佣农奴耕作无异。因此,瓦鲁法基斯尖锐指出:“资本主义已被自身创造的‘云资本’杀死,我们进入一个比资本主义更不平等、更集中的经济形态。”
在英国作家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中,科学技术高度发达并未带来乌托邦的理想社会,反而被统治阶层通过药物和娱乐来维持社会稳定,剥夺个人自由和情感。俄罗斯作家扎米亚京在小说《我们》中描述人类被编号,住在透明玻璃房内,以隐私与生活自主权,换来“如数学般精确的幸福”的世界。
(作者是伦敦金融从业者)
好的科幻作品总是有预言性的。比如亚瑟·C·克拉克(Arthur C. Clarke)在《与拉玛相会》(Rendezvous with Rama)中,设想自带引力的圆柱形飞船,而《美丽新世界》中的“苏麻”则是一种能给使用者制造幸福感的药物。后者让人联想到当今社交媒体或短视频平台,人们陷入无止尽的刷屏,被算法制造的即时快感所绑架。
赫胥黎的警示、扎米亚京的寓言、瓦鲁法基斯的批判,共同指向一个核心问题:当技术成为新的“宗教”,人的主体性该如何存续?答案或许在风中——拒绝将自我简化为“数据点”,直面时代的荒诞,并在裂隙中播种希望。
瓦鲁法基斯认为,当下普通人与科技巨头的权力结构的核心关系是“寻租”。传统资本主义依赖市场竞争与利润积累,而技术封建主义的统治者通过控制平台、算法等数码基础设施,直接抽取“云租金”。
扎米亚京笔下宣称“幸福与自由不可兼得”,以及他所描绘的统治者通过暴力与监控,维持“理想的非自由状态”,则令人不禁想到现代科技巨头——它们以“便利”之名剥夺用户自主权,通过情绪操纵延长用户停留时间,收割注意力经济,制造出一个接一个信息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