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石的旧家在马达班路13号。(受访者提供)

现代人的审美还是喜欢这种“小”吗?高跟鞋是现代的三寸金莲吗?黄伟玲说:“穿高跟鞋是痛苦的。有些行业有穿着规定,不过现在情况已改善很多。”

北宋时期苏东坡的《菩萨蛮·咏足》,是中国第一首吟咏裹脚的诗词。南宋末年,“小脚”成为妇女的统称,不裹小脚的女人被称为粗人。两宋时期,女子裹脚限于上层社会和富贵人家,明清时期缠足进入鼎盛期,不论贫富贵贱都纷纷缠足,但也有不缠足者。清朝被推翻后,孙中山正式下令禁止缠足,中国妇女才得到彻底的解放。

黄伟玲的曾祖母曾是中国广东番禺的粤剧名伶,因当年的封建习俗,裹着一双小脚。她从家中所保存的一双三寸金莲,以及父亲等的回忆,遥想曾祖母裹着小脚却不被束缚,历尽千帆走过的路。

黄伟玲曾在上海与纽约等地工作与生活,也曾在亚洲新闻台制作节目。有多年酒店市场推广与公关经验的她,出来创业,为时尚旅游酒店品牌等做营销,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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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三姑是中国广东番禺唱作俱佳的粤剧名伶,曾到美国旧金山表演。她也是一位勇敢护儿的母亲。黄伟玲说:“曾祖母因为表演粤剧,有点积蓄,我的祖父曾在番禺遭歹徒盯上被绑架,曾祖母赎回儿子后,毅然带儿千里迢迢来到新加坡生活,她担心儿子若再遭绑架,小命可能就没了。”

唱作俱佳粤剧名伶

由于这栋房子承载了父亲黄金石成长的记忆,以及与祖母区三姑生活的美好回忆,黄金石一直希望有一天能把旧房子买回来。

黄母则告诉黄伟玲,区三姑文武双全,外号叫“扎脚三”(粤语“缠足三”之意)。黄伟玲从小看粤剧,她说粤剧里有扎脚戏表演,演员为模仿封建时代妇女缠足时行走的姿态,会穿上特制缠足鞋。“不像我的曾祖母,她是真正的缠足。根据同德堂住持的说法,曾祖母表演时,会从三张叠高起来的桌子上,翻滚下来。我很难想象裹着小脚的曾祖母是如何做到那些高难度的动作。在那个年代,无论是广东粤剧还是上海越剧,花旦都由男生扮演。曾祖母能当花旦,是很特别的,她一定很出色。”

这双三寸金莲原本摆放在黄伟玲父亲黄金石家中的橱柜里,由于父亲身体欠佳需要休息,黄伟玲于是带着三寸金莲到报业中心接受《联合早报》访问,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取出三寸金莲。虽然这双绣有绿叶和粉红花(也许是红花)的鞋子已添上岁月的痕迹,但从父亲、十姨与斋堂住持的口中得知曾祖母的点滴,却让黄伟玲历历在目。

区三姑南下来新后,以唱戏为生。由于儿子早逝,孙子黄金石由她一手带大。在他印象中,祖母很慈祥,黄伟玲说:“当时他们住在马里士他路附近的马达班路13号(13 Martaban Road)的房子,曾祖母总给穷苦人家派粥,好多人排队领取。她让无家可归的人留宿,也常赞助实龙岗附近的斋堂。”

缠足风气明清最鼎盛

百多年的三寸金莲有岁月的痕迹。(李姿仪摄)

黄伟玲说,曾祖母在1970年代初去世。现年83岁的十姨郑瑞英,在大概13岁时,因姐姐与黄金石拍拖,曾到过他家玩,见过区三姑。“她说当时曾祖母已病缠身,一直躺在床上,下床时需要人搀扶。她当时已拆掉缠脚布,十姨说她的脚真的非常小。她也说曾祖母很苗条,讲起广东话溜溜的。”

由前媒体人沈帼英与本地作家叶孝忠制作的播客系列《物说新语》收录了黄伟玲谈三寸金莲的故事。《物》由新加坡国家文物局赞助部分制作经费,20名来自不同种族与行业的新加坡人,在每集节目中分享一个私人物件背后的故事,拼凑属于国人的回忆。

关于缠足的起源,众说纷纭,普遍说法是始于公元969至975年南唐李煜在位时期,李后主的一个妃子别出心裁,用帛将脚缠成新月形状在金莲花上跳舞取悦皇帝。后来缠小脚之风普及到百姓人家;但也有人认为,早在公元前770至476年的战国时期,就有缠足现象。

看着自己的一双大脚,再望着曾祖母区三姑留下的、超过百年历史的三寸金莲,公关公司创办人黄伟玲流露出对这位不曾见过面的传奇长辈的敬佩,认为曾祖母勇敢、坚韧,不向命运低头,每一步虽走得艰辛却漂亮。

年幼的黄伟玲与父母合照。(受访者提供)

不以现代眼光批判裹脚

细细打量曾承载着曾祖母命运的这双三寸金莲,黄伟玲以积极心态来怀念她:“她的脚绑得这么小,可以飞那么远,突破束缚去做想做的事,了不起。”她顿了顿又说:“我不能以现代人的眼光去看当时的情况、审美。如果她们不缠足,是不是会面对更大的舆论压力?”

裹脚女性的每一步,是踩着血与泪。(互联网)
黄伟玲的十姨郑瑞英13岁时的清秀模样。(受访者提供)

在古人的审美观里,女人的三寸金莲是性感的,能激发男人的性欲。清代李汝珍在《镜花缘》中说:“缠足与造淫具何异?”然而在21世纪,人们已经无法直视那畸形又不健康的小脚,只会觉得揪心,裹脚女性的每一步,是踩着血与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