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的,脑中浮想联翩——
宁可相信,女儿名字与父亲少年心的联系;宁可释怀,哪怕是“四海翻腾”“五洲震荡”的诗词。
有一天,少女芳美小姐认真地问父亲:“为什么给我取名芳美呢?”
据印尼共产党中央委员会1966年5月23日发表的文件披露,被杀害的印尼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不下20万人,被捕者不下40万人——艾地同志也在这场大屠杀中牺牲了。
没有和父亲说过男陈芳的故事。可惜啊。
26日,去医院看父亲,用智能手机单单以“花落自有花开时”检索——原来,原词句是“花落自有花开日,蓄芳待来年”!词牌《卜算子》,题目作《悼国际共产主义战士艾地同志》!竟然,艾地是印尼共产党员。印尼——是个关键词:
渡边先生是日本中央大学退休教授,专业中国现代文学。把方方和刘庆邦等小说翻译成日语。去年退休时,以“日本和中国:内山完造和鲁迅”为题作演讲。
父亲近两年住老人院,去年3月中旬、5月底送过急诊,不料,8月23日第三回再送急诊。9月18至25日,我按原计划外游,父亲仍未出院。
世间女儿的名字,不管多么不起眼,多么平凡,大概都倾注了父亲钟爱之情。
父亲说,我的名字出自毛泽东诗词——花落自有花开时,蓄芳待未来。竟然不是杜甫,不是苏东坡,偏偏却是“一代天骄”的词句,岂能契合心意。
感谢父亲,给女儿取名。
父亲是印尼华侨,1939年出生,1961年回国,中学时代在印尼度过。共产党的理想主义和革命情怀,可曾朗照少年纯洁光明的心灵?这个艾地,可会是少年父亲倾心的偶像?到后来,理想主义的彻底幻灭,又是怎样的失落——希望和理想的失落,文化和精神价值的失落,时间、真理和生命的失落,一切使生命有价值意义的失落……这一切一切,都无法侃侃而谈。
不知什么时候,谭生说,陈芳,是个男性的名字。男陈芳生活在1825至1906年的时光河流中,广东籍,是杰出的美国夏威夷檀香山华侨商人,英文拼写作Chun Afong。中国人自古以来把“阿”字加在名字上,例如曹操小字阿瞒,三国时蜀汉后主刘禅,人称“阿斗”,或沿此,广东人常常在名字前加上“阿”字。可想,人们以“阿芳、阿芳”,称呼男陈芳。男陈芳在檀香山海关报姓名时,因海关不了解华人姓在名前,写成了Chun Afong,自此,阿芳(Afong)成了他的英文姓氏。男陈芳经商成功,出任檀香山领事馆首任领事,其后积极改善华人在夏威夷的待遇。幸好男陈芳一点不坏,这一点对同名同姓的人颇重要啊。
曾以“花落”等12个字在互联网上搜索,没有查到是毛泽东的哪首诗或词,也就不以为意了。
陈芳——这个名字,比普通还普通,同名同姓的人多不胜数。少时很生气,父亲给长女取名,不是该别出心裁吗?
现在来不及说了,老病的父亲根本听不懂了。
渡边先生缓缓笑说:“中国作家何其芳,写了《画梦录》,书名美丽,内容更加美好……”
1965年9月30日,以苏加诺总统警卫部队第三营营长翁东中校为首的一批左翼军官,采取行动以求挫败右翼军人集团的政变阴谋,但未告成功。10月1日,军人集团终于篡夺了国家权力,并对印尼共产党人和革命人民进行了血腥的镇压。
“我女儿的名字也有‘芳’字,叫‘芳美’。现在她的名字没有我的姓氏了。她出嫁后,跟随夫姓。我很喜欢何其芳散文,特意这般给女儿取名。”渡边新一先生缓缓道来。
9月19日,在东京,一个中国家庭开的饭馆午饭,渡边先生从公事包里掏出小纸张,让阿霞和我写下自己的名字。瞧见“芳”字,于是那么说。
艾地(1923-1967),曾经是印度尼西亚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他所领导的印尼共产党在当时的印尼有很大的影响力;连当时的苏加诺总统都于1959年公开在全国范围内提出过“民族主义、宗教、共产主义三大思潮合作”的主张;然而,帝国主义和印尼国内的反动势力却并不甘心;他们准备推翻苏加诺政权,剿灭印尼共产党。